系统飞到他颈后,一个劲地贴贴,等到光芒逐渐黯淡,屋内只剩下容棠一人,桌上一壶温凉的茶水,院外满月当空。
人走茶凉,人去楼空,某一个瞬间,他发现自己和慧缅好像有些相似。
一次又一次看人群聚散,一次又一次见阴晴圆缺。
木门被人敲响,宿怀璟站在屋外,出声问他:“棠棠,要不要吃夜宵?”
霎时间初夏的风声卷进小院,引浮云停驻,容棠起身,笑着开门:“好。”
庆正十一年的动荡容棠经历过两世,如今已没有再去应付的心思。
他一动脑子,想的都是那些荒诞不经又错综复杂的故事,最后只能重新抄起佛经平复心绪。
盛承厉三次主动寻他,两次折花会,一次棠璟宅内。
除去第一次容棠直接气急攻心昏了过去,后面两次盛承厉反复暗示强调,容棠全都装作不知道堵了回去。
他不确定盛承厉清不清楚他能重生,过往两世的相处之中有系统限制,容棠从来没有透露过自己是穿越者的信息,所以与盛承厉那些兵不血刃的交锋,严格说起来彼此都是试探。
各自有想要的答案,才有试探的价值。
容棠想,如果灵魂与身体时间维度契合,那么这个时候的盛承厉,不论是第一世还是第二世的存在,都不知道宿怀璟的真实身份是先皇子嗣。
十二年秋,陀兰寺那一场大火之后,大虞朝堂才迎来大清洗,并在短短两月之间改朝换代。
直到那时,朝堂众人才知日日与他们同进退的御史中丞大人,实则是先帝七皇子。
而如今,大虞表面上还是风平浪静,容棠甚至在端阳节的当天,跟祖母一起进宫赴了一场‘家宴’。
百官在御湖上赛龙舟,夫人子女们便在后宫面见皇后。
端懿去拜见太后,容棠便跟王秀玉到了凤栖宫。
素日冷清肃穆的宫殿多了几分温度,宫殿里木质桌角全都用厚实的布条包了起来,内殿里添置了许多小孩玩的玩具。
王皇后对八皇子上心程度可见一斑。
八殿下如今还不到周岁,正是咿呀学语小巧可爱的年纪,日日在宫殿里爬着玩儿。
容棠未跟女眷们同处一室,而是坐在偏殿喝茶打发时间。
奶娘抱着八皇子从门口经过,他懒洋洋地睨过去一眼,瞥见一双不谙世事的纯粹眼眸。
入口的茶水微苦,容棠皱了皱眉,放下茶盏,顺手把玩着一串手持,视线落在一颗颗莹白圆润的菩提子上。
宫宴偏晚一些时候开席,百官与众皇子在韶华殿,面见圣上;女眷则在毓秀殿,由皇后主持。
容棠的身份有些尴尬,虽有世子头衔,但到底不是入了籍的官员。
他理应去韶华殿,却又不太想见到盛承厉或者盛绪炎,便钻了个空子,一路都陪着自己的娘亲。
王皇后多次看向妹妹,露出欣慰的笑容,称赞她教出了一个好儿子。
许是膝下也有了子嗣,她如今面相上看去除了母仪天下的威严端庄,竟也多了几分为人母的柔婉和善。
容棠看着她,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可又不知该作何提醒。
宴席过半,有宫女匆匆而来,附在王皇后耳边低声禀报了句什么,一向沉稳镇定的女人手中杯盏溅出来几滴酒,略定了下神,然后起身离席,众人恭送。
王秀玉眉心微蹙,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场端阳宴会结束得比容棠预料的时间早,毓秀殿里皇后离场,韶华殿内皇帝不悦。众人走出宫门的那一刻,仍不敢大声呼吸,身后像是有吃人的野兽在追逐。
容棠等了会儿,宿怀璟上了马车,吩咐双福驾车,神色有些阴郁。
容棠疑惑地看他,宿怀璟与他对视两秒,吻铺天盖地地落了下来。
就在事态即将发展得不可收拾,容棠又一次认真考虑究竟要不要在车上也备些脂膏的时候,马车行过两条街,停了下来。
有人在窗外轻声问:“方便吗?”
那是沐景序的声音,容棠一瞬间被唤回神智,重重地咬了一口身上的人,推开宿怀璟,忙不迭地起身整理衣物。
但车内早就乱了。
宿怀璟随便收拾了一下,顶着还在流血的唇拉开了车门。
沐景序脚步一顿,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这个车还能不能上,还是紧跟其后的柯鸿雪看了一眼,出声打破僵局:“一会要宵禁了。”
沐景序这才回神,收拾好表情上了车厢内。
容棠面色有些红,说不上是羞的还是恼的,坐在边上看都不看宿怀璟一眼。
直到柯鸿雪似笑非笑地揶揄道:“知道你有气,找世子爷撒算怎么回事?”
容棠这才愣了一下,迷茫地转过头看向三人。
宿怀璟有没有找自己撒气他能分得清,但这气从何而来才是怪事。
他视线在几人神色各异的脸上扫视了一圈,慢慢冷静了下来,沉声问:“盛承厉做什么了?”
不说话还好,一开口车厢内气氛又一次降到冰点。
柯少傅说不上是同情还是怜悯地看了他一眼,摇摇头道:“难怪我们宿大人这么生气。”
他问:“你怎么一下就确定是盛承厉呢?”
“……”
容棠默默转向宿怀璟,轻声开口:“你怎么这么别扭?”
大反派亲人的时候有多凶,这时候就有多安静。
容棠轻轻叹了口气,从抽屉里拿出一颗蜜饯,送到宿怀璟嘴边:“啊——”
宿怀璟跟他对视几秒,到底乖乖地张开口含住了那颗冒着丝丝甜意的蜜饯果子。
柯鸿雪“啧”了一声,移开视线,觉得自己简直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才要掺和这对小夫妻的家事。
容棠安抚好宿怀璟,又一次问:“所以是怎么了?”
柯鸿雪回问:“皇后娘娘今晚有什么异常吗?”
容棠懵了一瞬,骤然想起什么,心里咯噔一下,试探着道:“可是与淑妃娘娘有关?”
几人一愣,宿怀璟嚼蜜饯嚼得跟骨头一样,“咯吱咯吱”响。
沐景序望了他们一眼,最终还是噤了声。
唯有不怕死的探花郎,若有所思地盯着容棠看了几秒,笑着说:“世子爷你究竟是在宫内也有暗线,还是纯粹料事如神到了这种地步?”
容棠没吭声,柯鸿雪道:“盛承星宴上喝醉了酒,口无遮拦大放厥词,扬言满殿舞者,无一人堪比扬州婴娘的身姿歌喉。”
扬州有一名坊,坊内花魁称号代代承袭,唤为婴娘。
而二十年前,与盛绪炎春风一度的花魁、盛承厉生母,便是当时的婴娘。
这本是一件风流韵事,便是拿在宴席上谈论也没什么不妥。
可一旦身份变成天子与罪妃,罪妃之子如今又颇得圣宠的时候,任何一点似是而非的影射都有可能引起轩然大波。
盛承星此言一出,满殿寂静了下去,盛承厉仍端端正正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之上,好像没有听见一般。
不过须臾,就连殿内吟唱的乐工也察觉出不妥,纷纷跪地,身子止不住地颤。
仁寿帝眸光扫了一眼夏元帅,然后凝向盛承星,沉声道:“朕看你是被酒色财气泡坏了脑袋!”
然后拂袖离去,满座俱惊。
柯鸿雪说:“盛承星日日混迹文人才子之中,酒量是出了名的好,谁知道他今晚这一席话是遭人算计,还是有意为之呢。”
容棠眉心微敛,摇了摇头,笃定道:“被人算计了。”
柯鸿雪一下笑开:“五殿下?”
容棠犹豫着没点下去头。
宿怀璟没有再跟咬人头骨一样去折腾那颗蜜饯,将容棠的手握在手里捏,问:“为何一提皇后,棠棠就想起了淑妃娘娘?”
容棠低声回:“因为月容。”
或者说,因为她沉湖后打捞上来的那枚香囊。
原著故事线里,月容死在庆正十年的除夕夜,因为她的死,后期才引出淑妃平反的案子。
但那是庆正十年的秋天,武康伯事变之后,怡妃先因二皇子‘勾结’叛军被贬,后又因为被查出淑妃和大皇子的死都有她的手笔,才被仁寿帝赐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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