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棠笑了:“我运气还挺好的,不是吗?”
长公主说得真挺对的,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哪怕一开始存疑,但听见小竹哭的那样惨的时候,容棠便准备帮他了,直到下车一看,才发现这可能就是他要找的人。
‘前绣衣卫一队正使义子及他收养的孤儿们’、京畿近郊。
这两个关键信息摆在面前,几乎直接指向了小竹身份,现在只希望他口中的那个哥哥还有救才好……
很快到了目的地,容棠下车一看,才知道为什么双福在林子里逛了那样久也没找到人。
面前是一间院子,隐在竹林内,通体呈碧绿跟淡黄两种颜色,陌生人过来一眼根本看不见入口。
屋舍不多,但每间房空间都很大,床是大通铺,院子里摆着梅花桩,门前散落着几只走地鸡,屋后则是兴起的菜园。
门口有一个端着碗喂鸡的小男孩,约莫六七岁的模样,比小竹还要小,头上两个小揪揪,看到同伴回来立马便冲了过来,激动地问:“找到大夫了吗?”
“没有,但我找到了大善人哥哥!”小竹回道。
于是那个小家伙看了容棠一眼,立马就要下跪磕头,容棠这次总算是拦住了,哭笑不得地说:“带我进去看看你们哥哥。”
院子里角落有一个小坩埚,里面熬着黑乎乎不知道是什么材料的中药,容棠跟着两个小孩进了屋,看见床上躺着一个人。
二月份的天气,只能算开春,并不太凉快,对方唇色发白,满头虚汗,被子不够厚,上面便盖了好几件衣服,妄图给他增添热量。
容棠估算了一下,青年大概二十七八岁的模样,年纪也对得上。
他皱了皱眉,还没说话,那人便立时醒了过来,先是咳嗽了两声,哑声问:“小竹……回来了吗?”
话音刚落,似乎自己察觉到哪里不对劲,一睁眼锐利的寒光便止不住地扫射出来,容棠还没来得及动作,一道银光便自床榻飞出,直冲颈项而来。
危机警报顷刻作响,容棠本能地往旁边侧了半步,刀刃便贴着脖子划过,嗞出一道血线。
他吃痛,还没待说话,第二块刀片又飞了出来。
容棠心下大骇,立时便要伸出手去挡,门口方向却飞来一片竹叶,泠泠跟刀片相撞,改变了刀尖方向。
容棠立刻远离了床榻范围,防止再被攻击,抽出神回望,看见门口站着的人。
青衣,白面,腰间两把蝴蝶-刀。
【老熟人见面啊宿主。】系统凉凉道。
容棠见过这个人,流云,第一世给他下毒的人。
宿怀璟的心腹之一。
第12章
容棠心下一慌,随即又镇定下来。
流云会查到这个地方容棠并不意外,反倒证实了他的推断:二皇子的功绩的确是宿怀璟做出来的。
而如果宿怀璟跟床上这个病人有过照面,前两辈子关于反贼余党的案子多半就不会是那个结果,所以宿怀璟大概率不在这。
只要宿怀璟不在,一切都好说,日后就算被怀疑,容棠也可以解释自己是出城踏青的路上遇到小竹求救,心一软才跟了过来。
思及此,他心下略定了定,先冲流云躬身道谢,才转过来看向那个病人,无奈得要命,又好气又好笑:“你弟弟跪在路上求我救你,好不容易才把我求过来了,你一上来就要杀了我?”
沈飞翼注意力全放在门口突然出现的人身上,闻言怔了一怔,神色莫名地看向小竹。
小竹人都哭傻了,到现在才回过来神,猛地一下扑到床上抱住沈飞翼胳膊,生怕他再朝容棠飞过去一刀:“哥哥,你不要杀善人哥哥……他是来救你的呜呜呜。”
容棠抱臂站在一边,冷眼看向沈飞翼:“你弟弟有孝心,但你似乎很不稀罕?没良心的东西,爷不救了!”
他佯怒,转身就要走,小竹又忙不迭跑过来抱住他腰,脸埋在他身后,小火炉一样的热源源源不断贴过来,泪水又打湿他一件外袍:“不要!善人哥哥不要走!求求你救救我哥哥……我哥哥不是故意的……”
容棠见不得小孩哭,他本来就是装给沈飞翼看的,见状心下微酸,下意识摸了摸小竹头发,侧过脸冷冰冰地看向沈飞翼:“你要不要我救?”
被子盖着,容棠看不见沈飞翼哪里受了伤,但他脸色却是肉眼可见的不好,抿着唇死死地挣扎着。
良久,他终于卸了力:“多谢公子,在下‘陈飞’,今日冒犯公子,他日若能痊愈,定当为公子做牛做马。”
容棠微讶,面上却不显,走出房门吩咐双寿驾车去城里找大夫。
双福一眼瞥见他脖子上伤口,脸色白了一瞬,跌跌撞撞冲过来,颤着声道:“少爷……”
“不要紧。”容棠摇摇头,用帕子按了一会,直到不流血了才走到院中间。
流云还没走。
沈飞翼前后态度转变虽然突兀,但是并不难理解。他现在一个人带着两小孩在郊外,若是没大夫医治,说不准随时就会死去。
但他不能死,他要替义父和兄弟们报仇。
所以容棠给一个台阶他立马就下了,可流云……
流云会出手救他这件事就很奇怪,救完他还不走更奇怪。
第一世被流云毒死之后,第二世容棠特意花时间查过他。
他是宿怀璟在蜀地捡到的孤儿,见到的时候才七岁,如今也不过十六岁,对宿怀璟很有一些雏鸟情节。
流云幼时家中遭过难,性情变得冷漠,小时候有好长一段时间连话都不会说,张口只有“啊啊”声,是宿怀璟找人治好了他。宿怀璟跟他,是君臣,也是手足。
他是宿怀璟身边一把藏在暗处的刀,刀尖永远冲着外侧,全世界于他都无关联,唯独对宿怀璟言听计从,也只听他一个人的命令。
按照容棠对他的理解,流云在这里监视沈飞翼,那么就算他刚刚被沈飞翼杀死躺在地上变成一具尸体,流云都不会眨一下眼睛离开哨点。
除非……
容棠眯了眯眼睛。
除非流云判定他的出现会扰乱宿怀璟的计划。
容棠不动声色,走到流云面前,再次弯腰抱拳,行了个大礼:“多谢公子相救,敢问公子姓名?”
“流云。”他声音一贯的冷,要冻死谁似的。
容棠胳膊上起了一阵细小的疙瘩,笑道:“在下宁宣王世子容棠,承蒙流云公子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日后若有在下能帮上忙的地方,还请流云公子一定不要客气,在下定当任你驱策。”
流云沉默地看着他,眼神是不近人情的冷淡,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解:“哦。”
说完他转身在院子里找了个梅花桩就立了上去,目光冷默地望向开着门的竹屋,从暗中盯梢变成了光明正大的监视。
沈飞翼大概早就知道这边有一个高手盯着自己,见状除了最开始打照面时的怔愣,之后便闭上眼睛假寐了。
容棠很有自知之明,不掺和他们俩,而是跟着小竹去喂鸡,顺手把蜜饯全分给了两个小孩。
大夫是申时三刻到的,阳光暗了些许,容棠今天出门没带大氅和围脖,到这时候已经有些冷,还有点犯困,乖乖地捧着手炉看大夫治病。
沈飞翼体表有很多道刀伤,新伤叠着旧伤,一道道的很是骇人,最新的一条从左肩一路斜切滑到腰腹,他有处理,但大概是气力告竭,没处理得好,伤口感染了,情况不容乐观。
小竹跟另一个小孩哑着声哭,容棠看不下去,走之前留了些碎银子,告诉小竹每隔两日便去城里找大夫再来看一次诊,实在不行可以去宁宣王府找他。
流云闻言神色微顿,偏过头依旧用那种有些疑惑的眼神睨了他一眼,容棠冲他笑笑,转身跟大夫前后上了马车回城。
他原本是想将双寿留下来照顾的,但是一来还是那句话,不能太刻意;二来沈飞翼身上的伤一看就是仇家追杀,双寿一个半点武功不会的小厮,万一撞上了就是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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