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过来半天的时间,第一次写字,陆知杭倒也没有气馁,反而还算满意,颇有些挖苦自己的意思,拿起笔来,在自己的诗中添了俩字,温润的嗓音慢条斯理地念道:“春蚓秋蛇。”
“你长这样,我可没那脸皮叫春秋了。”说罢,便将竹纸收起放在了书架上。
叩叩——
收好竹纸不过须臾,拴着的房门便响起了轻柔的敲门声,陆知杭明白是张氏来了,也没多耽搁,开了门,迎面就见着她端了一碗绿豆汤来,连忙让个身位给她,跟在张鸢姝身后,一同进了里屋。
放下手中微凉的绿豆汤,张氏替陆知杭擦了擦额前的汗,欣慰中又带了丝心疼,笑道:“杭儿,这会儿暑气重,喝碗绿豆汤解解暑再读书不迟,莫要累坏身子。”
陆知杭怔了怔,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半步,显然还不能全然接受自己如今的身份,他颔首道:“嗯,谢谢娘。”
“那你喝完汤记得继续看书,为娘先去做些针线。”张氏没注意到他的小动作,主要平日的陆止就一门心思都在读书上,对她也是敷衍居多。
陆知杭见她要走,似是想起了什么,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试探着问道:“娘,我这竹纸只有这半刀了,墨也未剩多少……”
听陆知杭提起纸墨都所剩无几,张氏刚想点头就应下要买,却思量起了家中的情况,不由老脸一红,迟疑道:“杭儿,先过个几日,等娘先把这批的针线活做完,再给你买,你这纸墨还能用段时日。”
听到这话,陆知杭哪能不清楚张氏这是兜里拮据呢?
“若买了纸墨,还能有剩余的银子买吃食吗?”陆知杭看似在问,心中却已经有了答案。晏国的竹纸一刀两百文,一斤墨若是差一点的,两三百文也能买,可张氏一月的工钱却都搭进去了,真要给他买纸墨用,他们母子俩就要挨饿。
原身的记忆里,对家中的情况知晓得并不多,盖因张氏怕惊扰到陆止读书,半点家事也不让其操心。
陆知杭也只是知道陆家穷,但具体怎么个穷法,这会才有个切身体会。
可参加科举不仅是他所期望,也是张氏心心念念盼着的,必然不可能让十年心血因钱财拮据而放弃,可他现在连下个月饭钱都不知道上哪找去,又哪有心思读得进去书呢?
没有足量的纸墨练习,那手歪歪扭扭的字就拿不出手,哪怕有锦绣文章,半分上榜的可能性也无。
“不消担心,娘明日就回娘家找弟弟说道说道,讲明难处,他必然是愿意借点的。”张氏勉强笑了笑,并不想让陆知杭为此分神。
“你今日不就去了吗?愿意借早就借了。”陆知杭叹了口气,直白的戳破了张氏的托词。
“今日是……是……”张氏脸上一僵,磕磕绊绊的替娘家人找起了借口。
“别去了,纸墨我少用些。”陆知杭拍了拍张氏的肩头,尽量舒展开眉头,轻声道。
安慰了张鸢姝一番,待人走了,他又复而皱起了眉头,下月的院试能否参加是一个问题,但如今也没那功夫想这些,最紧要的是先赚够银子,起码有一个赚钱的途径,让他不用为温饱和笔墨费心。
可陆家田地没几块,让他去种田也不现实,该用什么办法在这个时代既赚到钱又不耽搁读书呢?
第5章
抄书?
陆知杭赶忙摇了摇头,他抄完这本,不得赔人家纸钱。再者,晏国是有印刷术的,现在抄书的活计也不多,费时费力。
除了原身识字所带来的便利,他自身又有什么能力能赚钱呢?
陆知杭脑中出现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行医,但仔细考量后又放弃了。
虽说他报读专业是临床医学,也兼修中医,但他不能确定这个时代中医的水平,虽说他所学在这里该是够用。
可陆家没有多余的本钱开医馆,而一个十六岁的书生坐镇堂中,有没有人来看病都是一回事。
原主是个死读书的人,突然就有一手精湛的医术,也足够惹人猜疑,骗得了他人,骗不了亲娘张鸢姝。
像其他穿越文一般制作肥皂?,可陆知杭没这个钱制作器具,乡下人家大多用的皂角,愿不愿意买肥皂可说不准,陆家但凡有点闲钱,他也就试试了。
左思右想,发现他脑中天马行空的想法大多是现阶段没有可行性的,陆知杭又否定了几个方案,说到底还是没本金,导致想创业都没了辙,过不了几个月便是秋收,晏国实行两税法,到那时又得要被征收一次税。
他随手拿起一本藏书,是他爹去世不久前买的一本游记,据说是当世有名的诗赋才子阮阳平游历江南时写的所见所闻。
陆知杭获得了原身的记忆,阅读起书籍来并不觉着晦涩,原身对外面的世界了解的局限性太大,多是从书中汲取到的信息,而他自己对这个世界的认知,除了原著便是这份记忆,多读些游记有助于他掌握这个时代的发展进程。
一目十行的快速略过书中内容,这本游记陆止通读过几遍,但他心神多放在了四书五经上,陆知杭也是搜寻了几遍记忆才想起这本书来,便想从中受些启发。
书中作者阮阳平到江南求学,见识到其中的繁华昌盛,亭台楼阁、烟花水榭,更是对江南上滁楼一名曰凉脂的菜式赞不绝口,其口感细腻软滑,入口即化,通体白皙状若奶脂,却是由大豆制成,末了阮阳平还哀叹凉脂为上滁楼独有,临别这小城,却是无缘再遇。
陆知杭反反复复看了几遍,摸了摸鼻尖,心中暗道:这确定不是豆腐吗?
古人还真有意思,一道豆腐菜都能给他写出花样来,若不是越看越像,反反复复看了几遍,陆知杭怎么都不敢说这辞藻华丽的文章是专门来夸豆腐的。
仔细回想,陆止确实是没吃过豆腐,心下有了定论,他还需一个本地人在他的猜想上证实一番,只要豆腐在洮靖城不是什么随处可见的日常小食便足够。
想到便做,他起身往张氏屋中去,直挺挺地站在门外,轻敲几下房门,润了润嗓子,柔声道:“娘。”
“知杭,怎地了?”听到声,张氏赶忙放下手中的针线,挪着小步将门打开。
陆知杭也不卖关子,开门见山便问道:“娘亲可知何谓豆腐?”
“豆腐?这豆腐是什么豆?”果然,听到豆腐二字,张氏脸上透着迷茫,苦苦在脑中思量了起来,自家儿子好不容易问个问题,她可不能一问三不知才行。
陆知杭可不想她能答出来,相反,张氏这茫然的表现让他心下一喜,但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继续说道:“就是用大豆研磨成浆制成的,可曾听闻?或者这附近可有卖?”
“倒是未曾听说。”张氏面上不解。
“那便成了。”看来此时的晏国并未普及豆腐,倒是便宜他了,陆知杭放下心来,转而对张氏解释道:“我在书中看到江南有这样一道美食,便想问问咱们洮靖城有没有。”
“你好生读书,将来若是有机会,也能去江南求学,到时便能尝尝了。”张氏莞尔一笑,不曾想自己这个一心向学的儿子竟难得有馋的时候。
陆知杭连连应是,魂却是跑到一边了,他想了想,说道:“我见书中有言及凉脂的做法,想自己试试。”
“这……读书人怎能近庖厨呢?”张氏闻言,有些犹豫。
“整日只会之乎者也,没一番实干,这书岂不是白读了,将来若是有幸及第登科,若只能口上说文章,怎能得圣上的心呢?”陆知杭这话也就是拿来搪塞张氏的。
“知杭说得在理,可做凉脂与这又有何干?”张氏想了想,仍是觉得让他近庖厨不妥。
“非知之艰,行之惟艰,娘,你便先去里屋休憩,我自有分寸。”陆知杭嘴角虽带着笑意,语气却不容抗拒。他何尝想将自己的时间浪费在赚钱上,若是穿成个世家公子,大可如张氏的意,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陆知杭无意在君子是否该远庖厨上与张氏争论,现在他满心满眼的是怎么在这个陌生的时代将豆腐制作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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