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轮拼杀下,这些刺客虽仗着人数取得优势,但也折损了不少人手,剩余能骑上马追杀的不过十来人。
这剩余的十几个人好不容易摆脱纠缠,追上陆知杭等人时下意识就想继续追杀,然而为首的人细细观察下,发现他们逃跑的路线不对劲不说,另一面朝向营地的方向还有马匹践踏过的痕迹,当下就决定兵分两路,宁可错杀,不可错过。
“他们分了一拨人马往皇帝那边追去了,现在追我们的就应是他们大部分的人手,约莫有十来个人。”陆知杭大致点了下人数,低声道。
在他们说话的功夫,那群人就敏锐发现了不对,陆知杭不可避免地想到了祸水东引这个词,但细细想来又觉得皇帝死了对他们可没有什么好处,应是他想多了。
“十来个人……足够了。”云祈轻声开口,沉郁的眉眼总算舒展了开来。
情情爱爱那些,也得活下来才有机会去谈。
“以现在的速度,怕是不到一刻钟就会被追上。”陆知杭瞧着逐渐向他们逼近的人马,皱着眉头道,在听到云祈莫名松下来的口气,心里泛起了点异样感。
四周的鸟兽在狂奔的马匹驶来时,纷纷惊慌失措地躲开,云祈伤口上勉强止住的血迹在一通颠沛流离中,又重新湿润了起来,那锦缎松松垮垮地挂在臂膀上,还不待陆知杭发现,就顺着凉风向身后飘去。
许是气氛过于凝重,云祈目视着前方的错综复杂的密林,忍着疼痛主动坦白了一点:“再往前一点,就有人来救我们了。”
“救?”陆知杭深深地看了一眼身后追来的人马,不解地问。
云祈能说出这话,陆知杭倒不觉得是为了安慰自己,怕是真的早有部署,那对方又是如何得知今日刺杀一事的,他原本非要跟上来,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做好了必要时候,救云祈一命,哪怕是螳臂挡车。
“这些刺客……不是我派来的。”云祈像是知道陆知杭心中所想,嗓音冷淡地解释着,“前方就有巡视猎场的侍卫,撑到皇帝的援兵到来,应是不成问题的。”
哪怕现在是生死攸关的时候,云祈迟疑了片刻还是没有把事情始末告诉陆知杭,他在太子府布下多年的棋子,方才派上用场,自然是要布好局请君入瓮了。
但是顺着太子的计谋下去是一回事,云祈还得保证自身和皇帝的安危,又恐事后牵涉到自己,唯有不插手,顺其自然发展下去,利用皇叔的职责打听清楚巡视侍卫的路径罢了。
皇帝日后哪怕要清算,都算不到他的头上去。
唯一让他有些意料之外的,是陆知杭掺和了进来。
“你的伤……”陆知杭看着微微裂开的伤口,目光一凝,瞬间就没心思去猜想云祈的所作所为了,那潺潺流血仿佛是红烛滴在心尖,叫人难受得紧。
“没事……”云祈语气有些许飘忽,苍白的脸色无波无澜,他回答完陆知杭,就觉得身上力气流失得有些快,只是现在的情况不容许他们停下来包扎,哪怕再怎么不适他都没有多吭一声。
陆知杭心下微沉,空出一只手紧紧地压迫住出血口,见往外渗出的血迹肉眼可见的减少了,脸色这才好转了些许,沉声道:“再忍忍。”
“好。”云祈闷哼一声,缓缓颔首,随后幽冷的瞳眸在前方寻找着什么,按照他先前得到的线报,应该就是这附近了才对,但是他环视了一圈也不见有人,没忍住涌起一丝烦躁来。
“我来驾马。”陆知杭感受着云祈紧绷的身子,凑上前哑声道,“你按着伤口。”
温热缱绻的吐息喷洒在耳廓,云祈来不及心猿意马,视线就触及到了二十几个手持刀剑,身披盔甲的侍卫在偌大的猎场巡逻,阴沉的瞳孔顿时泛起了眸光。
“翊麾副尉,快来护驾。”云祈拉紧缰绳往那边而去,清冽悦耳的嗓音在宽敞的猎场中回荡。
那被唤了官职的武将诧异地望向纵马而来的云祈,见到他身上灿金色的盔甲正是皇帝临行前所穿的,不由大惊失色地往前跑去接应,警惕地瞥了眼身后来势汹汹的刺客,扬声道:“快随本副尉前去护驾。”
“是。”那几个侍卫声如洪钟,他们一行近三十个人,自然不会惧了这些乱臣贼子,相反还有些兴致勃勃,仿佛看到了即将到手的军功。
云祈这边有巡视猎场安全的侍卫救驾,另一边匆匆逃命的皇帝却是遇到了不小的麻烦,他贵为天子,自然没有耐心去理会陆知杭一个小小的驸马,在换好衣物后就即刻启程,争分夺秒地往营地赶去。
原先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蹄声,皇帝和身边的左右丞相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谁知马匹还没有跑多远,身后就冒出了五六位刺客来。
“竟还是追了上来。”皇帝面色灰败,颤抖着嘴唇说。
“想必是我等马匹踩踏的痕迹被这些逆贼发觉了。”张景焕略加思索,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关节。
他们逃命还来不及,哪里有闲暇去处理这些,宋元洲回首望向愈发逼近的人,看着他们手中寒芒阵阵的刀剑,喉咙发紧道:“公主和驸马……怕是凶多吉少了。”
陆知杭救过宋和玉的命,于他而言也算半个恩人,但在性命面前,他又哪里顾及得上,但想到对方糟了难,心里不免还是有种兔死狐悲之情。
皇帝连连落下几道鞭子,抽得身下马匹嘶鸣不已,恨不得自己昔日爱惜的宝马使劲浑身解数,再跑快一点,可他早就年迈,再一折腾,能控住马儿都多亏了活下去的劲在撑着。
那马匹被抽得生疼,踉跄几下险些把背上的皇帝摔下,惊得皇帝赶忙抓紧僵硬,晃得头昏脑涨。
“陛下!”张景焕和宋元洲见此景,皆是一惊,哪怕心里有万般不愿,这会都不得不停下来等候,催促道,“陛下快走,那些贼人就快追上来了。”
“朕明白,你这马!莫要停在这,快走啊!”皇帝见身下的马踟蹰在原地,气得又是甩下几鞭,听着身后的马蹄声,魂都要被吓没了,可那马就是死活不肯走。
眼看着身后的刺客越来越近,马蹄声犹如踏在心尖上,皇帝身体都几近僵硬,青白着嘴唇:“难道真是老天要亡朕不成?”
第164章
马蹄轻溅沙尘, 人马还未至,三人的耳畔就先传来了震耳欲聋的马蹄声, 身后是敌是友辨不清, 而前方是刺客,皇帝拽着疲倦的马儿,一时之间只觉得天塌下来了都没有如此绝望。
“陛下……这来的莫不是援军?”张景焕抓着缰绳的手顿了顿, 迟疑地问。
皇帝心里何尝不是这样期盼的,可他们出发时就不喜人手太多,免得把那些圈养的温驯兽类吓跑了,按理说不应该有这样浩浩荡荡的铁蹄声传来才是。
“来不及了, 两位爱卿可愿……”皇帝浑浊的双眼朝前方望去, 见那些贼人听到这声势浩大的阵仗, 非但没有半分怯弱,反倒红了眼般驾着马冲来, 顿时面如死灰。
他现在既后悔来此狩猎, 也悔没有立四皇子为太子,前阵子三番四次的试探下, 皇帝早已对太子心生不满, 若不是他子嗣不丰, 除却太子外没有一个难堪大任的, 早就废了云磐的太子之位。
现在便是想, 都无济于事了。
国不可一日无君,皇帝活到这把岁数了,更是不愿意就这么草率了却余生, 他哆嗦着准备让宋元洲和张景焕用血肉之躯先挡一挡, 可这话还没说出口, 就听到了宋元洲的惊呼声。
“陛下, 是温将军啊!温将军来了,我们有救了。”
宋元洲的话对陷入绝境中的皇帝而言,就好似一道救命符,他看着四面八方围过来的人马,乌泱泱一片,威慑力十足,提起的心突然就悬了下来,若非仅剩的一点毅力在坚持,怕是要当场昏死过去。
“尔等逆贼还不快束手就擒,先行交代幕后之人者,或可从轻发落。”几百将领前拥后簇着一位身披盔甲的神武男子,他沉声一喝,在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猎场内回荡。
那几个被团团围住的绿衣刺客相互对视一眼,蒙着面的冷肃神情没有半分动容,似乎是明白此时刺杀皇帝已是难于登天,便毫不犹豫地持着手中刀剑,齐齐自我了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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