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突然说起她来?”
殷盛乐地上密报:“我那五哥近来在纠缠她呢,把人逼得去你住处求助, 陈小顺就给报上来了。”
时间过得太久,殷盛乐对原作的记忆也所剩无几, 而这个世界原本该有的走向已经被他搅得乱七八糟——太上皇和商皇后好好地活在南宫, 而沈徽也还没和他的君主互相戒备提防以至于到了冷战的地步。
对于沈静华此人, 除了她最后亲手杀死暴君之外,殷盛乐就只隐约能回想起, 她家里情况不怎么好, 亲娘早逝, 有个体弱多病的弟弟, 当爹的不是啥好玩意儿, 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情,被赶出皇宫, 又被男主刚好认出来是过得不好的堂妹,两人就此相识。
殷盛乐专注地看着沈徽,看着他眉梢轻轻地一动, 眉头似乎往中心略进了半寸,但很快散开,眼底的色泽随着他的动作由深至浅,从阴影里转出来,迎上了光, 愈发地像是剔透明亮的琥珀了。
“若能得个官身, 确实可以护她一二。”沈徽道。
然而正纠缠她的是吴王。
太上皇亲子, 皇帝的亲哥哥,宗室超品的亲王。
殷盛乐不置可否,耸肩:“我五哥这些日子愈发颓废了,除了跟五嫂置气,就是与李美人大眼瞪小眼。”
在原作的这个时间段,五皇子早已死了。
而他的母亲由原本的丽妃降为美人,十多年过去,依旧没能挪窝。
她曾在殷盛乐五岁时意图谋杀他,没能成功不说,反而被揪了出来,原本照着商皇后的行事风格,是不会留她性命的,然而她手里有些关乎于前朝余孽的线索,拿出来交换了一条性命。
如今那些线索已经到了殷盛乐手上。
他也无意再对一个脑袋不清楚的蠢货做什么,当然前提是他们母子都必须安安分分,别给自己闹出什么麻烦事来。
“若是你小堂妹身上有了官职,他必然会选择放弃,不再纠缠。”
吴王的外家视他为无物,李美人依旧在禁足中,只不过禁足的地方从皇宫变成了南宫,依旧每个月只能见一次外人。
吴王的妻族也不是什么很繁盛的,岳父不过一京都小官,又和吴王妃把日子过得更仇人一样,可以说,吴王手上是半点能用的东西都没有。
就连最最墙头草的官员都没有要投资他的意思,毕竟吴王势弱,而且人过而立,至今无子。
和魏王一样的。
殷盛乐的这两个兄长至今都没有孩子。
他大概能猜到是自己的母后做了什么。
在自己之后,太上皇后宫便一无所出,说不准,商皇后还对曾经相爱过的枕边人都没有留手。
“在正式‘选秀’之前,就叫陈小顺给你小堂妹在隔壁租个院子住下吧,若她真能考上,便叫她用今后的俸禄还房钱,若没能考上,朕就拿她堂哥抵债。”殷盛乐仿佛化身放债的恶霸。
沈徽怀里,认真看着小人书的殷元庭抬头:“舅舅,沈舅舅和你的东西不都是一起的吗,你这么做不就是亏了吗?”
“小孩子懂什么。”殷盛乐揉了一把小太子的脑瓜,“今天又识了几个字了,都会写了吗,你沈舅舅先前给你说的故事明白是什么意思吗?”
欺负小孩儿。
殷元庭嘴巴一瘪,反身就抱住了沈徽,委屈巴巴:“爹爹,父皇他故意刁难福宝。”
沈徽浑身一僵,有些慌乱的把小孩儿抱住,无措地看向殷盛乐。
“嘶。”殷盛乐忍不住撇嘴,小破孩儿,脑袋瓜子灵光过头了。
最后他还是伸手把殷元庭从沈徽怀里提了出来:“得了,别跟你爹爹撒娇,男子汉大丈夫,可不该这么娇气。”
殷元庭很不服:“可父皇你先前还撒娇让爹爹给你吹额头呢,只需那什么放火,不许福宝点灯,坏!”
人小道理多,殷盛乐啧啧称奇,他抱着孩子,蹭到爱人身侧:“好哥哥,你平日里都教他些什么,怎么这么能叨叨?”
沈徽哭笑不得,骤然被喊了声“爹”的无措感也渐渐消退,身旁那面容相似的一大一小用同一种告状的表情看着他,这让沈徽突然有了种“家”的感觉。
“福宝很聪明的,我不过教他些书上的道理,更要紧的,还是陛下的言传身教啊。”沈徽开玩笑地说道。
殷盛乐一反思,似乎自己确实也从小话多来着,与怀里的小东西对视一眼,在无言中,达成父子间的和解。
两人又陪着小太子读了会儿书,眼见殷元庭生了倦意,便叫陈平把他带下去午睡了。
殷盛乐当然也没放过这个机会,热情地邀请沈徽也一起眯一下,被沈徽搬来一堆没处理完的折子,无情拒绝。
时隔多年,曾经教导他们的夫子都已经入土为安了,殷盛乐却再一次体会到了小时候被沈徽温声细语地盯着写作业的感觉。
“说起来,静华她家里也不是很好。”
堆在案头的折子只剩下两本,殷盛乐沾了朱砂,给正研究如何加大水泥产量的工部又批出去一笔经费:“嗯?”
沈徽将他看过的奏折分类整齐地放好:“我那远房堂叔和沈健是同一类人。”
“哦,明白了。”殷盛乐点点头,一目十行地看完最后一本,“说起来,临川侯府最近好像都没什么动作。”
“我二叔胆子小,唯一的优点是识时务。”沈徽淡淡道。
殷盛乐把最后一本折子合上,精准地丢在沈徽分类好的最上层:“那你还想不想报复了?”
沈徽点头:“夺了本该是他的侯爵之位,去了柳氏正房夫人的名头,沈德至今都没能说上亲事.....我觉得,这样的情形,还是叫他们都得好好活着,再体会个几十年才好。”
自从发生了沈德争抢宫里给沈徽的赏赐不成,伤了沈徽的手这件事之后,沈健一家子的名声便落到了谷底,而随着沈徽扶摇直上,就更没有人愿意跟临川侯府的大房搭上关系了。
而且,无需沈徽出手,那些想要讨好太子太傅,皇帝近臣的人,自然也不会叫他们好过。
沈徽把自己对沈家的恶意全部埋藏在心底的最深处,今天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突然就很想把这些阴暗的想法全部捞出来,摆在殷盛乐面前:“我希望他们能受尽折磨,一事无成,求而不得,受人唾弃,在不安与恐惧里衰老,然后去死。”
殷盛乐对沈徽的念头并不惊讶,他心疼地握住沈徽的双手:“阿徽,你太善良了。”
沈徽怔了怔:“这也算善良?”
他的母亲被沈健与柳氏磋磨致死,若不是他实在是太过厌恶临川侯府那个地方,那他必然是要与生父夺一夺爵位,再将他们对母亲用过的手段全部使上一遍的。
殷盛乐一脸真诚:“换做是我,我早就给他们按个罪名,抄家斩首了,斩首之前还要给他挂在城门口示众。”
原书里临川侯府的爵位到底还是落在沈徽身上了,中间夹杂着一大段宅斗剧情,还有暴君在背后的推波助澜。
沈家所有人都被暴君以最张扬最严酷的手段给慢慢逼上死路,这似乎是他想要和伴读缓和愈发僵硬的关系的手段,然而......沈徽原本就不在意爵位,对临川侯府的一切都厌恶至极,暴君把他自以为是好的东西塞给沈徽,其实只是把这人与自己越推越远。
沈徽明白殷盛乐这样说是在宽慰自己,他忍不住问道:“陛下看臣什么都是好的吗?”
话一出口,他就又后悔了。
哪知殷盛乐果断点头:“当然了,阿徽想做好人,那我也努努力当个好人,但如果你想杀人放火,那我也就只能帮着挖坑埋尸了。”
沈徽双颊泛红,他清清嗓子:“陛下想要怎么处理给女官的考卷?”
“这个啊,不是要开恩科吗,他们先出了份试题,被我打回去重写了,原先的那一份其实挺好的,拿来做考卷正合适。”
毕竟新帝登基的恩科呢,这头一道卷子,可是吏部和礼部还有翰林院废了好些心血才琢磨出来的,结果皇帝看了几眼就给打回去重做了,工作量加倍的出卷大臣们地揪头发,浑然不知道他们顶上最大的那个上司已经偷梁换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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