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商看着他不接话。
夏阅一动不动,半晌眨眨眼睛,冲他歪头示意——还有什么事吗?
“想上厕所就去,坐在这里不动,是让我陪你去?还是说,”对方终于出声,眼里掠过淡笑,“需要我抱你去?”
夏阅立刻站了起来,步伐凌乱地朝外走。
等他上厕所回来,发现片场很热闹。拍摄工作暂停了,场务忙着发奶茶。夏阅从片场经过,想到是自己要留下,也不好意思C着脸,再凑近过去刷存在,问他有没有奶茶喝。
他偷偷摸摸地低头,低调地从旁边走过,被小助理转身叫住:“夏老师。”
夏阅抬起脸庞,从阴影中走出,露出友善笑容。
“夏老师不领奶茶吗?”女生问。
夏阅闻言,神色惊讶,“我也有?”
对方“啊”了一声,“ 不是夏老师亲自嘱咐,奶茶要喝五分甜的吗?”在袋子中翻了翻,她终于找到五分甜那杯,从袋子里拿出来递给他,“其他都是相同备注,只有这杯不一样,陆老师说给您的。”
唯恐自己表情穿帮,夏阅装得老神在在,从她手中接过奶茶,“是我备注的没错,你不说我都忘了。”
向对方道了声谢,他捧着奶茶插吸管,心中琢磨的事却是,奶茶是陆商请的?不会是当真以为,自己留在片场不走,是为了陪他熬夜吧?
夏阅咬着吸管,轻轻吸了一口。甜甜软软的奶茶料,从杯中吸入他嘴里,夏阅却心头发虚,想着若真是这样,手上这杯奶茶,就是他骗来的。
他拿上奶茶回休息室,发现陆商人已经走了,又重新走回片场里,才看见陆商在走戏,待会儿有场戏要拍。
夏阅在外围坐下了,背脊挺直正经端坐,视线投向陆商那边,就没有再移开过了。瞧着这学习的劲头,还挺像是那么回事。
编剧老师从跟前过,夸他年纪轻轻,这么严于律己。副导从他跟前过,夸他岁数不大,倒挺勤奋好学。对家从他跟前过——
梁栎柠什么也没说,在相隔几米外的地方,也装模做样地坐下了,一双眼睛盯在片场上。
夏阅微妙收回视线,与对家井水不犯河水,维持表面和平与淡漠。
奶茶吸到杯底时,夏阅就捧着奶茶,眼皮渐渐耷拉了。这场戏基调略为平淡,算是暴风雨前的宁静,陆商的演技无可挑剔。
然而对手戏的配角,似乎总演得不对味。年导对他不满意,镜头NG一遍又一遍,重复的画面看多了后,夏阅逐渐变得兴致缺缺。
看这样的人演戏,就如同沉闷午后,数学课的催眠曲。想来他自己上场时,约摸也是大差不差。
他实在佩服导演组,见年导已至中年,熬夜拍戏的时候,双目仍炯炯有神,骂人时也中气十足,夏阅懒洋洋垂着眼皮,困意悄悄钻入他大脑。
但这样睡着可不成,一旦他在片场睡着,今晚注定要煎熬。夏阅单手托着腮,将脸庞支撑起来,望向前方镜头侧光。
打光组兢兢业业,守在灯光的背后,白色灯光落入他眼中,很快就如墨点般,在他的视网膜上,渐渐地晕开放大,几乎要侵吞他视野。
夏阅眼皮无力闭合,要将光亮隔绝在外。耳中模模糊糊地,遥远传来了声音,像是在叫他的名字:“……夏阅。”
他努力地想睁眼看,眼皮似有千斤重,死死压着打不开。他一头栽倒下去,脸撞上谁的肩头,意识眼看要沉底。
一声惊雷突兀炸下,有人贴着他的耳边,不咸不淡地吐出话:“……的蛋。”
蛋。
耳旁热热覆落气息,夏阅意识被雷劈醒,犹有几分心有余悸,“谁的蛋?”
陆商坐在他旁边,罗游鱼与另一女三,坐在他们的对面。
女三演员解释:“是八宝粥的蛋。”
罗游鱼适时装路人,“小夏和陆哥关系真好。”
女三演员不疑有他,单纯地点点头附和:“小时候我也常这样,枕着我姐肩膀睡觉。”
两位女演员气质清丽脱俗,却坐在这里看八宝粥的蛋。夏阅不由得愣了愣,直到两人起身离开,也还未彻底回过神。
“困了?”陆商偏过脸问他。
夏阅点点头,嗓音倦倦的:“困了。”
“你也看看吧。”陆商说。
“看什么?”夏阅问。
男人没有回答,手机递过来了,屏幕上有张照片,摆着今天上午在医院,八宝粥被割下来的蛋。旁边还倒着八宝粥,看模样像是神志不清,舌头从嘴里歪出来,无意识地挂在嘴边。
他头一回见这场面,只觉得这哪里像是噶蛋,更像是噶猫犯罪现场。那两颗蛋并排摆着,凉意从他后脑勺,一路窜到他尾椎骨。
夏阅瞬间清醒过来,满脸都是惨不忍睹。
“还困吗?”陆商收起照片问。
夏阅飞快老实答:“不困了。”
他就凭借着那张照片,硬生生熬到了四点钟,熬到梁栎柠待不下去,凌晨两点就匆匆走了。走前特地扫了他一眼,眼神就像看在神经病。
四点多剧组收工,片场哈欠连天响,夏阅眼睛都熬红了。
陆商要去换衣服,让他先去车上等。夏阅就去了车上,上车前看了一眼,天边已经快泛白。司机睡了一觉起来,按时赶过来接陆商。
他想这个点睡觉,应该不算晚上了,打算上车以后,先好好眯一觉。结果改不掉坏毛病,睡前还要玩会手机。
凌晨热搜榜很安静,他去超话里瞄了眼。挂在顶部的微博,是在讨论他造型。粉丝打算给超话换头像,召集其他人过来投票。选项中有他出道以来,几乎所有做过的妆造。
今年造型票数都很高,夏阅每张图都点开看,到最后图还没看完,他先在车上睡着了。什么时候睡着的,夏阅是无知无觉,只记得闭眼睛前,手机还捏在手里。
因为是坐着睡的,他歪着头脖颈发硬,睡得并不怎么舒服。半梦半醒之间,他还能感知到,自己脸蹭着靠背,脑袋一点一点的,频繁朝下方坠去。
他在睡梦中皱眉,头再一次下落时,脸颊被人接住了。颈侧僵硬感得到缓解,他闭着眼睛舒展眉心,但还没好好睡上一觉,又有蚂蚁爬上他嘴角。
蚂蚁爬过的地方,皆是酥酥痒痒的。夏阅不堪其扰,伸出舌头去舔。舌尖触感柔软发烫,很快被轻轻含住了。
他依旧没撑开眼皮,眼珠子在皮下滚了滚,如惊弓之鸟缩回舌尖,在对方嘴唇追过来时,将他挡在了牙齿外。
两排牙齿紧紧咬合,似牢固的铜墙铁壁,夏阅躲在城墙后,安心地放起炮仗。防御外敌的墙,却被敌人给炮轰了。
有人抵着他牙齿,意图撬开他齿关,他将牙咬得更紧了。
敌人半点也不急,强取不行就智取,轻轻捏住他鼻尖,阻断了他的呼吸。
夏阅憋得胸腔发闷,微微张嘴呼吸时,已然被敌人冲锋攻陷,转瞬之间就攻城掠池,堵住他的舌尖攀缠上。
这会儿他彻底醒了,知道陆商在吻他,却坏心眼地装睡。装作陷入梦境中,他仰头推开男人,故意歪倒向陆商。
陆商并未阻拦,他顺利倒在对方腿上,将那双腿当成枕头用。怀里手机不小心压亮,识别到他的指纹解锁。
投票页面再次出现,陆商瞥了一眼,拿过他的手机,丢入旁边座位。随后指尖拨开他碎发,陆商缓缓抚摸他额头。
这举动着实很温情,空气都变缱绻起来。夏阅闭眼躺着不动,睫毛却轻轻抖了抖,忽觉良心略有不安。
他一点都不觉得困,只希望时间走慢些。他甚至忍不住揣测,手指按着他额头时,陆商心中在想什么。
是否与喜欢爱意有关?又是否会有情绪流露?不说一眼就能看出来,但至少会让人更好猜,他忍不住想睁开眼,亲自去一探究竟了。
这样想着,他几乎是冲动好奇地,悄悄睁开了一只眼睛——
对上陆商沉静的眸光。
装睡被发现,他猛地一僵。
对方像是毫不在意,指腹按着他鬓边问:“看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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