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走到钢琴前,他才看清江棋瑞略有些苍白的脸色。
宋思玺面色一凝:“身体不舒服?”
江棋瑞看着他,轻眨眼,良久,轻声应:“好像有一点。”
宋思玺走到他身旁坐下:“哪里不舒服?”
江棋瑞思索着,抬手,按在心口:“这里有点麻麻的。”
宋思玺拧眉,又听见江棋瑞继续道:“人也有点轻飘飘的。”
“发烧了吗?”
他轻喃抬手,手背贴上江棋瑞额头。
然而并不烫。
宋思玺起身:“我带你去医院……”
话到一半,垂落的手忽地被江棋瑞拉住。
江棋瑞看着他,忽然问:“宋思玺,你谈恋爱了吗?”
宋思玺一怔:“没有,怎么忽然问这个?”
江棋瑞感觉身体好像稍微落回点实处。
他拉着宋思玺,轻按他手背:“今天篮球赛,有女生给你送水,他们说,你谈恋爱了。”
“又不知道在乱传些什么。”
宋思玺语气无奈:“我自己带水了,没要别人的,送水的人我也不认识。”
话落,他看着认真看他的江棋瑞,忽然问:“你是因为这个不舒服吗?”
江棋瑞看起来有些迷茫,他回答不出宋思玺的问题,因此只是拉着宋思玺,不答反问:“宋思玺,如果你谈恋爱了,是不是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和我一起吃午饭晚饭了?”
宋思玺坐回到他身旁,看着情绪低落的人。
“我没有谈恋爱的想法,你不用担心这个,午饭都会和你一起吃。”
江棋瑞认真查漏补缺:“那晚饭呢?”
宋思玺笑了声。
“等元旦汇演结束,你还能跟我一起吃晚饭?”
江棋瑞很轻地“哦”了声。
听到宋思玺说不会谈恋爱,心间的酸麻感稍缓,但又没好全。
他不清楚问题出在哪里。
宋思玺声音拉扯回他飘远思绪。
“晚自习开始了,我们去吃饭吧。”
江棋瑞暂时搁浅下心中空茫,出声应好。
他跟着宋思玺站起身,看见宋思玺从书包里拿出条白色围巾。
“外面雪下大了,有点冻耳朵。”
宋思玺帮他围上,仔仔细细地将他一双耳朵包好在围巾里。
江棋瑞乖乖站着,任由宋思玺将他包裹得严实。
等宋思玺停了动作,他在围巾里瓮声瓮气问:“那你的耳朵怎么办?”
宋思玺忍不住笑:“我皮糙肉厚。”
江棋瑞闻言,抬手,轻轻摸了摸宋思玺耳廓。
而后认真评价:“不糙的。”
宋思玺垂眸看眼前仅剩下一双眼睛露在外面的人。
仅露出一双眼,更显得那双眼漂亮。
青泠泠的,像山间溪流。
宋思玺轻拉下江棋瑞包着他耳朵的手,帮他把帽子戴好。
“我去陈记等你,今晚想吃什么?”
江棋瑞应他:“还是要和你一样的。”
·
江棋瑞近一个月的胃口有了质的飞跃。
原本一顿饭最多只能吃下巴掌大一碗,近段时间胃口好时,甚至能吃下两碗。
还是在长个子的年纪。
他身上倒是没长多少肉,个子却是窜了些。
发现他长高这件事的是宋思玺。
一天午休,宋思玺带了卷尺到宿舍。
他帮江棋瑞量了身高。
177。
江棋瑞高二刚开学时是174,长了3公分。
江棋瑞很开心地反过来帮宋思玺也量了身高。
186。
这天开始,江棋瑞食欲大涨,因为他有了小目标。
他说要长到一米八。
因此宋思玺已经很久,没有看到江棋瑞食欲不振的样子了。
也不能说是食欲不振,只是心思明显不在饭上。
今天天冷,宋思玺便在陈记点了两碗汤面。
包间里暖气充足。
江棋瑞脱了冬季校服外套,白色围巾搭在外套上。
少年一张脸半埋在热气腾腾的碗里,视线却是落空到窗外白皑皑的雪中。
宋思玺见面都要凉了,江棋瑞才吃下去半碗,他到底是开了口。
“没胃口?”
江棋瑞看向他,摇了摇头。
宋思玺便又问:“那是还在为下午篮球赛的事不高兴?”
“没有不高兴。”
江棋瑞解释得认真:“是一种很奇怪的心情,心脏麻麻的,人感觉轻飘飘的,宋思玺,你有过吗?”
“有。”
江棋瑞眼睛一亮。
却听见宋思玺说:“通宵一整晚到天亮,就会这样。”
江棋瑞一双眸又黯淡下来,告诉他:“我昨晚没有通宵。”
不过他的注意力很快被转移:“你通宵过吗?因为什么通宵啊?”
“先把面吃完。”
“要吃完才能解锁答案吗?”
“嗯。”
“好吧。”
江棋瑞老老实实埋头吃面。
刚夹起一筷子,宋思玺忽然又开口。
“等下。”
江棋瑞停了动作,看向宋思玺。
宋思玺拿过他手中筷子,将他碗里的面夹到自己碗里。
而后端着他的碗出了包间。
大约过去两三分钟,他端着重新冒热气的面走进屋。
将面放回到江棋瑞面前:“吃这个。”
江棋瑞应好,喝了口暖呼呼的面汤。
浑身变得温暖,他夹起一筷子面,忽地见身旁的宋思玺也重新拿起筷子,继续吃起碗里剩下的面。
是刚才从江棋瑞碗里夹走的。
江棋瑞一怔。
空落了一整个下午的心脏忽然间填补上一小块空缺。
江棋瑞脸颊微红,说不清缘由的,没有提醒宋思玺,热着脸埋头吃起了自己碗里的面。
等两人都吃好,宋思玺穿上搭在椅背上的校服外套。
江棋瑞很是熟稔地将手伸进宋思玺鼓鼓囊囊的校服外套侧边口袋。
摸出两颗八宝糖,一颗蓝的,一颗紫的。
他将蓝的递给了宋思玺,紫的送进了自己嘴里。
宋思玺拿起椅子上的围巾和江棋瑞的校服外套。
帮江棋瑞穿好校服外套,又细致地将围巾重新围好。
再次只露出一双眼的人忽然想起来问他:“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因为什么通宵。”
宋思玺将围巾拉高,包好江棋瑞柔软的耳朵,简单应:“有时候捣鼓新玩意,入了神,一抬头就发现天亮了。”
江棋瑞想了想,问:“比如最近在搭的机车模型吗?”
“嗯。”
宋思玺又帮他把帽子戴上。
两人走出包间,挥别陈记面馆的老板和老板娘。
雪不知不觉间越下越大,积在地上厚厚一层,已经能覆过脚面。
和往常一样,走到学校侧门的拐角,两人便停下了脚步。
冬天天黑得早。
拐角处没有路灯,只能隐约见些光亮。
江棋瑞今天不知道为什么,格外不想走。
他站在原地,一时半会没动。
宋思玺也没有催他。
于是他又抬手,很轻地勾住了宋思玺的手。
宋思玺的手连在冬天都是滚烫的。
江棋瑞的手却过分寒凉。
冷冰冰的食指勾上滚烫的小拇指。
宋思玺垂眸看了他一眼:“很冷吗?”
江棋瑞刚想应,又怕他说了冷宋思玺会让他赶紧回车上避寒。
于是他没有开口,只是勾着宋思玺的手轻晃。
没晃两下,手被宋思玺反握住了。
宋思玺什么也没说,沉默地将他一双冰凉的手全包住,而后拉着揣进了自己的口袋。
双手开始升温,江棋瑞感觉到空落落的心又补上了一块。
想起不久前那口同样能补上心脏空缺的温热面汤,江棋瑞一瞬间仿佛找到了今天一切不对劲的源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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