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却没有如预料中看到江棋瑞露出或痛苦或自责的神情。
江棋瑞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没有表情变化,连呼吸都未轻重。
雪盖住玻璃窗,仿佛将世界隔绝。
江棋瑞看着江泰弘,用笃定语气。
“姐姐去世前,你去找过姐姐。”
江泰弘一张脸气得通红,剧烈起伏着胸膛没有回答。
“也说了这些话吧。”
江棋瑞声音一点点变冷:“是让姐姐觉得对我有亏欠,还是让姐姐觉得对小洲有亏欠?”
见江泰弘眼底没有一丝一毫的悔过和难过,江棋瑞嘲讽地笑了。
“我过去不懂,始终以为,你对我和姐姐有着永远一高再高的要求,只是想要培养合格的继承人。”
“可越长大,我就越困惑。为什么合格的继承人,会永远被困在一方天地,会每天学礼仪学才艺却连人与人之间基本的关系结构都无法悉知。”
“后来有一天,走在路边,看到被关在笼子里贩卖的小狗,我忽然明白过来,原来你不是在培养,你一直都只是在训狗。你一直都只是在,把我们训练成有用,听话,永远不会忤逆你的小狗。”
“你憎恶所有生来富贵的人,包括一出生就能不费吹灰之力得到外公外婆股份赠与的我和姐姐。所以你摧毁我们,欣赏我们痛苦,欣赏我们挣扎,欣赏我们将生活过得一塌糊涂。”
看着面前怒目而视的人没有一句反驳,江棋瑞面上的嘲讽一点点扩大。
嘲讽到极致,他没了表情。
他注视着江泰弘,一字一顿:“江泰弘,从现在起,我会拿走你所拥有的一切,别死得太快,你要慢慢痛苦才行。”
说完,他迈开腿往外走去。
与江泰弘擦肩而过的瞬间,他忽然很轻地笑了一下。
“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觉得小洲有生命危险,他只是被我男朋友接出去玩了而已,你以为怎么了?”
江泰弘猛地看向江棋瑞。
江棋瑞不急不缓拿出手机,打开跟宋思玺的微信聊天,放大宋思玺半个小时前给他发来的照片。
是一张宋思玺和江元洲在车里的合影。
驾驶座上的男人举着手机,冲镜头笑着。
后座少年靠在椅背上,冲镜头一脸不情愿地比了个“耶”。
江棋瑞在江泰弘逐渐失控的目光中,收起手机,头也不回地朝外走去。
等到会议室只剩下江泰弘一人,他拿出口袋里一直震个不停的手机。
电话接通的瞬间,对面道歉的声音才响到一半,就被江泰弘怒骂压下。
“废物!让你们带走个病秧子都带不走!”
“江总,您打电话来的时候,他刚好去做检查了,我们去找人的时候就已经找不到了……”
江泰弘猛地将手机摔出。
胸膛起伏得越发厉害,只见他通红的一双眼瞳孔逐渐扩大。
“砰”一声响。
男人僵硬地砸在了地上。
第108章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发现江泰弘晕过去的是他的助理费思蓉。
在江棋瑞和江泰弘沟通时, 费思蓉一直静静等在会议厅门口。
等江棋瑞离开,她刚准备推门而入,又听见江泰弘怒骂的声音。
费思蓉搭在门把上的手一顿。
准备等江泰弘骂完再进去, 却先听见“砰”的一声响。
她在第一时间拨打了急救电话。
救护车赶到时,江泰弘已经有些神志不清。
担架从江棋瑞身侧抬过。
担架上的男人抖着手,像是想要抓江棋瑞。
江棋瑞轻轻侧身, 目送着医护人员离开,没有跟上。
送走远道而来的股东, 他给宋思玺打电话。
宋思玺接得很快。
“结束了?”
江棋瑞舒缓下神情,轻应一声,而后问:“你们现在在哪?”
“公司楼下。”
宋思玺声音里含了点笑:“我刚刚看见救护车了,不会是老头气晕了吧。”
“嗯。”江棋瑞应,“我去找你。”
宋思玺将车停在了办公大厦对面的地上停车场。
雪下得很大。
江棋瑞找到车时, 车身上已经覆了层雪。
他打开副驾驶车门上车。
刚坐下,宋思玺便靠向副驾驶,朝他伸手。
“怎么穿这么点就下来了?”
江棋瑞微凉的手被宋思玺滚烫掌心裹住。
他刚想应话, 忽地从后视镜瞥到后座少年直勾勾视线。
这才想起江元洲还在车上,他一瞬热了脸,从宋思玺手中抽出手,看向后座人。
“医生说你今天还有几项检查要做, 送你去医院做完检查后,简单收拾点东西,接下来几天你先住我们家。”
江元洲没有异议, 他一双黑眸无波无澜望着江棋瑞, 少年青涩却又冰冷的声音响起。
“死了吗?”
江棋瑞被他逗笑:“没有, 救护车抬走的时候眼睛还睁着。”
少年露出遗憾表情。
他兴致缺缺地靠上椅背,有些疲惫地合了眼。
江棋瑞见状, 收回视线,重新看向宋思玺。
这一看,发现宋思玺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男人手臂搭在中央扶手箱,手悬在空中,还维持着他抽走手时的姿势。
两人重逢后交往已有一年多,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江棋瑞又侧过脸看了眼后座的江元洲,见江元洲合着眼没再有睁开的意思,他收回视线,重新握住宋思玺手。
而后主动凑上前,亲了宋思玺一下。
见宋思玺仍直勾勾看着他,他轻眨眼转移开话题。
“你怎么做到让他配合你在拍照的时候比耶的?”
宋思玺眸中浮上点笑意,指腹轻抚他掌心。
将他微凉的手完全包裹,勉强放过他,轻笑应:“他向我请教问题,当然得配合我。”
江棋瑞露出惊讶神色:“他主动向你请教问题?”
宋思玺眼底笑意加深:“嗯。”
不怪江棋瑞震惊。
江元洲天生高智商低共情,普通人的疑难问题根本困扰不到他。
他对所有人……路嘉洋除外,都是一视同仁的不放在眼里,主动向人请教问题,简直天方夜谭。
江棋瑞忍不住问:“什么问题?”
宋思玺眉梢轻挑,一字一顿:“感情问题。”
江棋瑞一下子看向后座少年。
少年仍合着眼。
双手垂在身侧,呼吸很轻。
仿佛没听见前座两人的谈话。
但仔细看,能看到他浓密的睫毛在很轻地颤动。
江棋瑞笑了笑,记忆退回到一周前。
·
确认下江泰弘已经深信不疑他打算放弃江氏跟随宋思玺离开后,江棋瑞又小心观察了近半个月时间,才发起的股东大会。
下达通知后,他就在找合适去医院找江元洲的契机。
好巧不巧,第二天一早,他接到了江元洲主责护士的电话。
护士在电话里紧张无比地说,江元洲做常规检查时,哭了。
哭是件很寻常的事。
可对江元洲来说,却不太寻常。
在Y国住院一年多,无论是手术,还是多如牛毛的各种常人无法承受的化验检查,江元洲最多只会在痛到极致时,毫无情绪地掉几滴生理性的眼泪。
他不是会忍,而是根本不懂得哭。
过去十几年,江棋瑞一次也没有见他哭过。
护士却在电话里说:“他哭得太让人心疼了,可我们只是像往常一样进行常规抽血,江先生,您要不还是来看看吧。”
江棋瑞思索问:“检查前有发生什么事吗?”
“没有,不过我们进病房时,他正在和他的好朋友视频。”
江棋瑞心底有了猜想。
当天下午,便拎着准备好的文件去医院找江元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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