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朔年也看到了,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往高处攀去。
山谷处的山体不算陡峭,靠身旁的树木支撑,很快就能爬上去。
两人到了刚才那影子出现的地方,就见松软的泥土上印着一串小巧的脚印,似乎是某种四脚动物。
“是羊,”殷朔年一眼辨认出来了,“大概是在山阳面生活的,来这边觅食。”
谈逸冉眼睛一亮,“能抓吗?”
“靠蛮力肯定不行,”殷朔年皱起眉,“先回去吧,我再想办法。”
他说完又犹豫了,看了一眼谈逸冉,“……你想吃吗?”
“当然,你不想吃?”
谈逸冉露出不理解的表情,“这都多少天了。除了素菜全是海鲜,吃得想吐。”
殷朔年没答话,默默地盘算着什么。
回到营地,殷朔年把已经死掉的水蛇拎出来,开始处理食物。
谈逸冉好奇地看了一会儿,刚看到殷朔年把那东西去掉头,胃里就一阵翻涌,差点儿吐出来。
“你别看,去躺着,”殷朔年有些不悦,“知道自己晕血还看什么。”
谈逸冉喝了口水,“我想学。”
他沉思了片刻,忽然说,“殷朔年,你能不能帮我做一把武器?”
殷朔年一愣,手里动作停下来。
“……当然可以,”他点点头,“晚上给你做。”
谈逸冉朝他露出一个微笑。“谢谢。”
殷朔年别过头,绷着脸,耳根却红了。
太阳偏西,没有时间观念后,每一天的时间都忽长忽短。谈逸冉也没发觉,去丛林里走一趟,居然花了这么多的时间。
他躺在草棚里睡了会儿,黄昏的时候,被殷朔年叫醒了。
“小冉,”殷朔年轻柔地伸出手,想摸摸他的脸,“起床吃饭。”
谈逸冉翻身躲开,殷朔年的手指伸进了他的发丝之间。
“知道了。”
谈逸冉坐起身,伸了个懒腰,身上的防晒服随着动作滑落下来。他脱了上衣,裹上毛线外套,懒洋洋地坐在火堆前,等待开饭。
殷朔年在石面上用折叠刀切蛇肉,弄了一会儿,用两个贝壳盛着端过来。
原生态的蛇肉非常香,被水煮过后的蛇皮软嫩有嚼劲,透露着清淡的香气。
“以后可以不用只吃海鲜了,”他擦干净手,用削好的树枝做筷子,分给谈逸冉一双,“那个湖里还有很多淡水鱼,等我做好陷阱。”
谈逸冉默默吃着,有些走神。
殷朔年在一旁观察他的神色,犹豫许久,轻声问:“想家了?”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令他不快的人,片刻后,小心翼翼地问:“伯父伯母…还好吗?”
碗里的蛇肉冒着热气,热气升腾,消散。
谈逸冉盯着那块肉看了很久,想着怎么编故事,才能显得自己在物质生活上比殷朔年好一些。
“他们挺好的。我们现在搬回去住了,住在祖宅里。父亲给了我一套公寓,在市中心。”
殷朔年认真地听着,忽然问:“他们还逼你结婚吗。”
“当然不,”谈逸冉故作轻松地耸耸肩,“他们不管这些,现在这样,挺好的。”
殷朔年低下头,拨弄碗里的肉块。
“哦,那就好。”
吃过饭,两人各自干了些活。殷朔年帮谈逸冉做武器,谈逸冉则靠在草棚里庇荫,把上午沿路收集的小树枝整整齐齐地码在草棚一侧,填补地基上的缝隙。
殷朔年坐在火堆前,用两块锥形的石头相互打磨,又用折叠刀砍下一截一米长的硬木,和粗糙的草叶枯枝一起攥在手中抛光,将那些扎手的小木刺全都磨平后,将做好的石刀绑了上去。
他的效率很高,天黑没多久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
他并没有过问谈逸冉要武器做什么,谈逸冉说想要,他便做。
“给。”
他钻进草棚里,把做好的石刀递给谈逸冉,“看看。”
谈逸冉翻了个身坐起来,握着光滑的硬木刀身,眼中略显惊讶,手掌轻轻地来回摩挲了一下。
“谢谢,”他的脸上露出了笑容,“辛苦了。”
“我不知道你要拿来干什么,”殷朔年坐在他身侧,左脚脚踝叠在右腿上,“长了的话,自己改短吧。”
谈逸冉应了一声,小心地将自己的新武器放在侧边,翻身睡下了。
他侧卧着,紫罗兰色的毛衣外套盖在身上,金色发丝垂在颈侧,慵懒地看着殷朔年。
“早点睡吧,”他冲殷朔年笑了笑,柔声说,“今天辛苦了。”
殷朔年呼吸一滞,怔怔地望着他,不明白为什么他的态度突然变得如此温柔。
他在原地坐了一会儿,谈逸冉并没有如想象中那样,忽然变脸,朝他露出狡黠地冷笑。他依旧撑着脑袋,温柔地看着殷朔年,表情有些悲伤。
殷朔年觉得有些反常,却没在多想。他将挂在树杈上的风衣取下来,又往火堆里加了树枝,挤进来睡下。
狭窄的空间立刻变得拥挤不堪,殷朔年局促地挨着谈逸冉,侧身背对着身边人,正想要挪远一些时,谈逸冉却主动环住了他的腰。
“这样舒服。”
他头靠着殷朔年的脊背,在耳边柔声说,“别动了,睡吧。”
殷朔年的身体紧绷起来,背上久违的温暖触感将他猛地拉回了两年前。谈逸冉的手贴着他的肋骨,他紧张得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生怕惊扰了谈逸冉。
而越是这样,他就越是在意,甚至能敏感地感受到谈逸冉的鼻息扑在自己后颈,留下一串轻微的瘙痒。
狭小的空间里,他几乎是要起了反应。
殷朔年的内心经历着激烈的斗争,谈逸冉却很快就睡着了,手臂软绵绵搭在他腰上,一副毫无防备的样子。
殷朔年叹了口气,用睡意极力压制着自己的反应,硬生生躺了将近半个小时后,终于沉沉睡去。
柔软的拥抱在殷朔年心中激起一阵涟漪,旧时的回忆潮水般灌进了梦里。
这晚,殷朔年梦到了少年时的他们,两人在静谧的夜里抱在一起,小声说着悄悄话。
在谈逸冉面前,他似乎比平时要幽默得多。他绘声绘色地说起最近的事,似乎要把所有的话都全说给他听。谈逸冉侧耳听着,时不时地会轻笑出声。殷朔年会微微低下头,下巴扫过他的睫毛,触感轻柔,像落下了细细密密的吻。
这是殷朔年枯燥的青春时光中最为珍惜的时刻,谈逸冉将他视作可以全然信任的亲密好友,而他也可以毫不避讳地接受着谈逸冉的亲昵,将他温柔地抱在怀里。那些时候,连谈逸冉自己也意识不到,他对殷朔年到底有多依赖。殷朔年可以心安理得地藏着心中过界的感情,给这个四肢不勤的小少爷做一切事情,而后在对方深深睡去的时候,偷偷在他光裸的后颈上落下一个吻。
“欸,”少年的谈逸冉凑得极近,单纯地望着他,“你到底有没有暗恋谁啊?”
——面前人的脸忽然又变了,他们站在空旷的机场,谈逸冉身后是还未起飞的飞机。
“你到底有没有话要对我说?”谈逸冉用悲伤而愤怒的眼神凝视着他。
某一刻,谈逸冉在梦中望向他的时候,枯朽的灵魂在瞬间被悔意冲得粉碎。
欲望在梦中战胜了理智,他自私地想要谈逸冉再次回到他的身边,优渥的家境、平和的生活,全部都扔到脑后去。他想要戳穿自卑的自己撒下的谎,告诉谈逸冉这两年发生的一切。被父母逼婚也好,失去现有的一切也好,就算是相互折磨致死,也要拉上他共沉沦。
阳光灼烈,易碎的梦境被白昼撕裂开,殷朔年骤然睁开眼,猛地坐起身,下意识翻身想要抓住身边人。
他扑了个空,只抓到了一张压在小石头下的字条。
第36章 离开
一月十五日,几小时前。
晨光熹微,谈逸冉从殷朔年怀中睁开眼,拨开额前的发丝,轻轻推开了殷朔年的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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