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不是要紧事。”
殷朔年握住他的手,将衬衣一点点抽出来,从他身上离开。
“既然不想被照顾,那你自己多保重。”
作者有话说:
这本相对来说小情侣吵架会比较硬核,气急了直接动手的那种。这周榜单调整周日不更
第16章 过去·初见
一月六日,凌晨。
谈逸冉蜷缩在洞穴的角落里,身上盖着外套,枕着救生衣。
他能感受到自己的呼吸都是烫的,但身上又疼又冷,本能地让他缩成一团。
几个小时前,他和殷朔年在小溪边大吵一架,回到洞穴后便发起了高烧。
他自己也说不清是如何病倒的,或许是因为在海水里浸泡了好几个小时,再加上吃的东西不干净,还犯了低血糖。
他从没有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生活过,因此这样连着熬了几天,终于撑不住了。
高烧伴着恶心感,谈逸冉起初断断续续地想吐,到后来,已经什么也吐不出来了。
他冷得睫毛都在颤抖,嘴唇苍白,脸上却泛着异常的红。
头也开始疼。他摸着额头上的血痂,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摔成了脑震荡。
长夜漫漫,他迷迷糊糊地睡了会儿,复又醒来,脑袋里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声音,糊里糊涂地,想起和殷朔年吵架时说的那些话。
殷朔年突然发那么大的火,到底实在气什么?
他说的关于海难那晚的事,又是什么意思。
谈逸冉的记忆很混乱,他在海里浮浮沉沉太久,最后的记忆停留在被浪卷进海里的那一刻,之后的记忆像是断了片,完全记不起来。
如果救生艇也发生意外,为什么只有殷朔年和自己在一起?
他想找殷朔年问个明白,但殷朔年始终没有来看过他。
谈逸冉连气恼的精力都没有。发烧的感觉本就难受,烟瘾则让他更加没力气。
他头痛欲裂地撑起身子,将藏在角落的饼干找出来。
还剩下最后一小块,他犹豫了片刻,全都塞进嘴里。
洞穴的石面坚硬冰凉,他勉强填过肚子,侧躺下来,感觉浑身痛得像针扎一般。
他感觉自己快死了。
他艰难地忍受着疼痛,想起昨日发生的事情,又觉得有种解脱的感觉。
他说了那样伤人的话,殷朔年一定恨死他了。
虫鸣声渐起,谈逸冉半睡半醒地强撑着,也不知捱了多久,洞外的天空终于泛起鱼肚白。
天亮了。
谈逸冉裹着衣服,打算出去觅食,却连长靴的鞋带都绑不上,只好作罢,狼狈地拖着鞋带爬出洞穴。
天色透着淡雅的光,潮水涨上来,企图抹除人类留下的痕迹,把他们摆放的SOS冲得七零八落。
殷朔年不在,搭在树杈之间的晾衣架也消失了,沙滩上也没有足迹,仿佛无人存在过一般。
谈逸冉瑟瑟发抖,晃悠着,走到空荡荡的树杈之间。
低矮的丛林里,殷朔年做的遮阳棚孤零零地架在岩石上,空地里的东西散落一地,却不见殷朔年的人影。
潮水未退,谈逸冉披着外套,站在巨大的椰树下,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他好像被殷朔年丢下了。
没关系。谈逸冉在心中嘲笑自己,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他站了一会儿,缓慢地沿着海岸线觅食。他没力气去捅树上的椰子,只能希望再捡到一个。
但大自然并不眷顾误入海岛的人类,谈逸冉剧烈地喘息着,杵着一根树枝,一直走到太阳从云层中升起,依旧没有找到任何食物。
身体头重脚轻,喉咙里干得冒烟。他没力气再往前走,只好原路返回,回到洞穴里,继续躺下休息。
阳光投射进洞穴里,谈逸冉往里挪了挪,绝望地仰躺着,视野中是一片凹凸不平的穹顶。
他动了动胳膊,摸到一块小小的石头,于是捡起来,在身侧的岩壁上比划,缓慢地刻出六条竖线。
在岛上生活的第七天,他第一次感觉自己死期要到了。
如果死前有走马灯,他会想起什么?
视线模糊,眼前青灰色的岩石逐渐变暗,变成一片浅灰的阴影。
或许是烧得迷糊了,他无端想起了与殷朔年初见的那一天。
开学第一天,谈逸冉就把同桌的白校服弄得全是鼻血。
周遭有一股碘酒和消毒水混合的味道,他晕头转向地坐在床沿,一头黑发散落下来,乱糟糟地搭在肩上。
医务室里混乱一片,被打的高年级学生和家属找上来,教务主任急得直擦汗。谈逸冉悻悻靠在床头,任凭对方怎么横眉怒目,他也不看一眼。
又过了会儿,谈家的司机也来解围,拉着教务主任好说歹说。靠着谈父和校长的朋友关系,谈逸冉才不至于第一天就留下个处分记录。
教导主任接了个电话,风风火火的走了,只留下一旁眼神懵懂的同桌,以及给谈逸冉抹药的校医。
谈逸冉的裤脚挽到膝盖,露出白皙的左腿,膝盖上有一片擦伤。
他脑袋晕乎乎的,如果不是同桌坐在旁边扶着,分分钟就能倒在床上。
“小小年纪,长得挺乖,怎么做事这么冲动?”
校医方言口音很重,絮絮叨叨地说了许久,沾着碘酒的棉签一碰到伤口,谈逸冉就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校医从没见过这么怕疼,却还要跟人打架的小孩儿,只好放弃给他仔细抹药,贴了个创口贴,转身便出去了。
病房里只剩下谈逸冉和这个面生的同桌。
他直率地打量着面前的少年,目光掠过他英俊但略显青涩的脸,看向他胸前那片血迹。
这个人似乎有什么魔力,明明长得很高大,存在感却很低,旁人在的时候,似乎没人会注意到他。
“谢谢你,”谈逸冉好奇地和他搭话,“我叫谈逸冉,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木讷地看他一眼,扯了扯被弄脏的衣服,“殷朔年。”
“哦,殷朔年。”
“你别怕我呀,我不会随便打人的,”他努力找些话题,“谁让那人说话那么难听,骚扰我也不道歉,还骂什么‘娘炮’……”
殷朔年没什么表情,认真地看着他。
谈逸冉聊到一半,又说不出话了。
两人就这么相互看着,半晌,殷朔年忽然摸了摸自己的手腕,把一个蓝色的皮筋扒下来。
“你的,”他递给谈逸冉,“刚才你躺着的时候……头发散了。”
谈逸冉道过谢,重新将一头长发扎了起来,在脑后束了一个低马尾。
上课铃响了,殷朔年往门外看了一眼,问谈逸冉:
“回去上课吗?”
“上课?”
谈逸冉内心百般抗拒,即刻就往床头一躺,皱着眉头直吸气。
去不去上课都是睡觉,还不如在这儿睡呢。
他扶着额头,耳边的碎发落下来,整个人罩在宽大的蓝白色校服里,长长的校裤挽到膝盖以上,露出一双白皙修长的小腿。
“不去,”他双手摁着伤口,装出一副病殃殃的可怜模样,“疼死了,走不动,你先去吧。”
殷朔年却很执着,“不行,医生说你晕血很严重,让我陪着你。”
“不用你陪。”谈逸冉只想让他赶紧走。
“用的。”殷朔年毫不动摇。
谈逸冉哭笑不得,便道:“那你背我回去吗?”
他本是打趣一句,却没想到坐在床边的少年沉吟半晌,突然俯身在床沿蹲下了。
“上来吧。”
殷朔年背对着他,回过头说。
少年人像抽条的树,像个成熟的男人那样,脊背已经开始变得宽厚。
殷朔年脱掉了沾血的里衣,只贴身穿一件外套,把衣领拉到下巴。他的头发理得很短,臂力很好,手掌干燥温暖,后颈处能闻到硫磺皂的味道。
怎么会有这样的老实人。
谈逸冉满脸尴尬地贴着他的背,在走廊里一众议论纷纷中,被背回了教室。
隔壁班的学生见殷朔年背着一个长头发的“女生”,激动地在边上起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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