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楚穿着明显过大的睡袍,听了几句,视线便移到自己的那碗上。
其实做宵夜也不错。
傅宗延关门转身,就见洗好澡的温楚坐在餐桌边吃他留给他的那小碗。
可能之前确实吃得太撑,这会吃起来,动作就很慢。
傅宗延朝他走去。
忽然,空气里似乎能闻到细微的、夹杂着甜腻香氛味道的鸢尾气息。
Alpha嗅觉敏锐,感知到的瞬间便停下了脚步。
身心舒畅的Omega毫无所觉,小口品尝着鱼肚子上的肉,还有泡得有点软的羊肉。鱼汤早就凉了,但丝毫不妨碍汤汁的鲜美。
视线在温楚身上停顿半晌,傅宗延转身便朝一旁走去。
他拿了一管抑制剂,然后进了浴室。
只是一进来他就后悔了。
这里的鸢尾气息更加丰郁。潮湿又甜腻。好像一片盛开的鸢尾海。他甚至能闻到最贴近温楚肌肤的那一缕细腻芬芳。
傅宗延低头盯着抑制剂,眼底闪过些许烦躁,但很快,他还是理智清醒地给自己扎了一针。
再出来,小鸢尾算是彻底吃饱,转移到屋内体积最大的家具上。
这张床大得属实过分。
温楚觉得自己可以上下左右转着圈睡。
他目光迷离,望着不远处刚出现的傅宗延,抱着枕头打着瞌睡同他说话:“我真的……”
“从没吃……这么饱过……”
傅宗延:“……”
他看上去不像吃饱了,倒像吃醉了。
也许在傅宗延身边待久了,或者,傅宗延对他,从一开始就是偏心的,于是,这些天相处下来,温楚对傅宗延,渐渐脱离Omega对Alpha天然的畏惧。
可能这一秒,他都不记得傅宗延是一位Alpha。
比如现在。
睡袍偏大,在床上翻滚那两下,腰带就已经松了。露出来的肩头白皙圆润,小腿纤细笔直,脚腕泛着粉,脚趾十分可爱地翘着、摩挲着床单。
吃饱喝足洗干净,他现在这副样子,换成任何一个Alpha,明天能不能下床都不一定。
说不清是抱怨还是高兴,温楚又翻了个身,他趴在床边,张开双手对傅宗延说:“你知道这个床有多大吗?”
连日惊心动魄的逃亡,眼下难得有这样精心的待遇,温楚已经飘飘然了。再给他点时间,他估计能把屋子里其他家具都张开双手拥抱下。
傅宗延不知道床有多大。
他怀疑温楚吃太多,胃里消化超速,脑供血不及,这会神志都不清了。
温楚还在试图双臂丈量,见他快要栽下去,傅宗延只能过去把人重新拉到床中央。
触碰到Alpha力道微重的手,Omega天然的警觉似乎苏醒了一秒。
温楚抬头望着傅宗延黑沉沉的眸子,对视的几秒,脑子里闪过什么。
他抱着枕头坐起来,视线环顾,有一会脑子不够用,便伸手拍了拍脑门,等过分舒适的、游离在困顿边缘的神志逐渐清醒,他才意识到——
这间屋子,只有一张床。
然后,他就不敢抬头了。
低头瞧见自己领口,温楚赶紧整了整,他抱着枕头往床边挪,两腿划拉得跟桨似的,一边小声说:“太大了,你睡吧。”
“我睡不着这么大的。”
小鸢尾动作麻利,下了床就往沙发奔,一骨碌扑进沙发里,背朝傅宗延就这么躺直了。
傅宗延:“……”
傅宗延没说什么。
虽然他已经注射了抑制剂,但过分亲近一个Omega,始终都不是稳妥的。
屋子里很快变得安静。
温楚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他面朝沙发,睡得乖觉,就是一动不动的。
傅宗延洗好澡,换了衣服躺上床后,沙发那还是一点动静没有。
灯一关,窗外的风雪声就更大了。
风雪敲打玻璃和窗沿,仔细听,又有点像温暖壁炉下燃烧的柴火。
温楚感觉自己始终在即将睡着的阶段。
也许是这一天脑细胞过于活跃,闭上眼都是今天发生的事,好久他都没睡着。
悄悄翻了个身,黑暗里,温楚视线移到床上,傅宗延即使躺着身躯也十分健硕,他瞧了会,忍不住想,傅宗延把自己送回法兰比奇后会干嘛呢……
这么一想,他就更加好奇了。
他幻想傅宗延送走自己后重新回到战场,又想傅宗延睡过了这么宽敞、豪华的床,肯定会选择退役,但他实在想不出傅宗延退役后会做什么,于是关于傅宗延的人生打算,温楚始终停留在“他睡在这么好的床上,会想什么呢”——
“你要来睡吗?”
突然,寂静房间里,传来傅宗延的声音。
温楚不知道,他为了探究傅宗延的人生打算,一分钟翻了几个身。
傅宗延以为他睡得不舒服。
温楚不好意思,小声:“你睡吧你睡吧。”
傅宗延:“……”
想了想,傅宗延说:“明晚可能睡不到了。”
话音刚落,温楚“啊”了一声,从沙发上坐起来,难以置信:“啊?”
不知为何,即使看不到温楚吃惊的面容,睁开眼望着天花板的傅宗延还是忍不住嘴角微弯:“嗯。”
温楚又“啊”了一声,语气难掩失落。
他一边“啊”,一边抱着枕头挪回来,在另一边爬上床,望着一旁好像山一样的Alpha,沮丧地问:“真的啊?”
“这个好贵啊,就住一晚啊。”
傅宗延:“……”
傅宗延扭头,漆黑的夜里,Alpha的眼神好像带笑,他问温楚:“不想回家了?”
温楚慢慢躺下,语气怅然:“想啊……”
怎么可能不想回家,但是……
“傅宗延。”温楚叫他。
傅宗延:“嗯。”
“那你之后会做什么?”
傅宗延知道他问的是什么“之后”。
不同于温楚目的明确的回家,他的眼前迷雾重重。
被泄露的撤离方案、一夜之间暴增的能量石……
也许直接回赫尔辛述职是最简单的选择。
“暂时还不知道。”傅宗延如实回道。
两个人距离不算近,说话时的气息都十分清楚。
温楚能闻到极淡的橡木气息,只是太淡了,好像被什么临时克制住了。
“你会退役吗?”
傅宗延微愣:“退役?”
他们是联邦重点培养的军事精英,主动退役并不可能。
除非遭遇重大创伤,或者职务高级升迁——这是十分罕见的,有案可稽的年鉴上,十多年来,也只有韩东原的父亲因海布拉鲁平原大屠杀一案从上校一职跃迁为联邦国务总理。不过据说这个任命后来被韩东原父亲拒绝了,他还是选择回到战场,最终战死。
所以,他们注定要为联邦付出几十年的生命。不过这样到了晚年,他们的退休生活还是十分优渥的。虽然那会大都伤的伤、残的残。
温楚转身望着傅宗延:“对啊,你会退役吗?”
傅宗延也看他,语气笃定:“不会。”
不知为何,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温楚心里忽然一空,好像有什么从手心掉落了。
“哦。”
温楚转回去躺平。
过了不知道多久,他对傅宗延说:“那我每天都会为你祈祷的。”
傅宗延:“……”
第十九章
午夜气温又低了不少。
风声暂歇,窗沿缝隙里,传来霜雪融化后又迅速凝结成冰的“嘎吱”声。
傅宗延睡得不深。
细碎冰裂的动静断断续续,过了会,他睁开眼望向窗外。
夜色沉寂,好像一块纯净的黑色琥珀。
急遽猛烈的风不知隐没去了何处,但傅宗延确定,等天一亮,它还会出来搅动銥誮这片广袤雪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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