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是什么?他只是一个名叫“黑孔雀”的躯壳,就连这具躯壳,柏岭雪也能随时拿去。
他的人生好像被嫁接到了柏岭雪身上,他们共享着一份记忆一份仇恨,他被柏岭雪模仿到了骨髓,他什么都不是了。
清醒的时候,他偶尔想,如果当初告别尹寒山之后,没有让柏岭雪和自己一起当线人就好了。但如果不那样做,他怎么能完成尹寒山的任务呢?
这几年他在E国就像被关在一个牢笼里。他感到柏岭雪对他有着疯狂的爱和疯狂的恨,这些疯狂就像漩涡,将他们的命运紧紧地扭在一起。
完成这一段漫长的讲述,言熙的肩背塌了下去。
凌猎盯着言熙,“我还有一个问题。”
言熙说:“我为什么会去L国?”
凌猎点头。
言熙苦笑,“这是我难得能够离开E国的机会。你们以为是在抓‘黑孔雀’的时机,但在柏岭雪眼里,这也是在异国刺杀你们、威慑警方的计划。”
在这场审讯之前,警方其实已经理出这一条逻辑,酥一需要让特别行动队的部分成员成为交换段万德的砝码,“浮光”同样需要杀死警察来威慑警方,但这些不可能在境内做,L国有绝佳的条件,一旦特别行动队得到“黑孔雀”出现在L国的情报,一定会开启行动。
凌猎皱着眉问:“你为什么甘心当这个诱饵?”
言熙摇头,“我没有选择,我只是名义上的‘黑孔雀’啊。”
柏岭雪在狱中,但他早就和心腹计划过让“黑孔雀”成为诱饵,言熙唯一觉得不解的是,卓苏义竟然没有再次出现在他面前。那个城府深沉的心理医生,或许一早就看到了“浮光”的穷途末路。
言熙笑了笑,“在那座山里,我没想到自己还能活着讲完这段故事。现在我也算是解脱了吧?”
他的视线越过凌猎和季沉蛟,长吸一口气,“我终于可以离开‘浮光’这座牢笼……”
凌猎打断,“等待着你的将是审判、牢狱,你并不会得到自由。”
言熙点点头,“但我这算不算是堂堂正正站在了这片土地上?还是你们把我‘请’来的。”
凌猎沉默不语。
半晌,言熙再次开口,“当年没能给寒山当线人,现在我把我手上关于‘浮光’暗网的全部情报交给你们,暗网不会彻底消失,但至少‘浮光’不会再在这片土地肆虐。”
审讯结束,季沉蛟即将离开时,言熙问:“宁队他,醒了吗?”
季沉蛟摇头,“你想去看看他吗?”
言熙低下头,过了会儿,说:“我还是算了吧。”
审讯室的门关上,言熙看着墙壁,低喃道:“如果有刑满出狱的一天,我想去看看你,寒山。”
“浮光”是个大案,言熙的证词只是取证的小部分,后续还有大量侦查工作要做,检察院也已经介入。而特别行动队的工作终于告一段落,在L国受伤的队员领了勋章,得到特殊假期。
凌猎已经获批成为特别行动队长期驻夏榕市队员,而季沉蛟在这起大案中立的功将为他的职业征程抹上浓墨重彩,谢倾身为老父亲十分欣慰,天天盼着这俩赶紧回来干活。
凌猎也想立即回夏榕市,但和谢倾的期望不同,他想看季沉蛟耀武扬威,问就是爱慕虚荣。
但季沉蛟给了他当头一棒。
“我耳朵的毛病真的治不好,不要折腾了!”清早被季沉蛟拎去挂专家号,凌猎的内心十分崩溃。
就他听力这问题,他们家已经爆发了十几场辩论,他非说自己没事,这么多年就聋了这一回,季沉蛟说不行,一回也太吓人了,趁现在有假期,赶紧治好,以绝后患。
凌猎猫猫瞪眼:“假期就是拿来治病的吗?”
季沉蛟将人抱住,“治病的中途也可以干点别的事。”
辩论中场休息。
凌猎这个人擅长捕捉线索,也很擅长把自己的线索递给敌人——中场休息得过于酣甜,导致他忘了季沉蛟想把他送医院这件事,季沉蛟在他耳边说他的坏话,他马上装聋子。
季沉蛟揪着他的后颈,“还说好了?”
凌猎:“。”
辩论大会马失前蹄,凌猎清早耍赖也不行,季沉蛟把人扛了起来。
好在到医院之后,凌猎还是很老实,医生说什么他听什么。
神经性耳聋确实是个疑难杂症,这种受心理影响的毛病很难说治好就治好,除了对症下药,生活中调节情绪也很重要。
医生跟季沉蛟强调,今后要尽量别让凌猎害怕。
凌猎马上对季沉蛟指指点点。
季沉蛟将他不安分的手握住,凌猎哼哼两声。
确定了疗程,今后每隔一天都要来医院,凌猎回到车上就在季沉蛟脖子上啃了一口。
凌猎又开始摆道理:“当年符老头也带我去看病,但他没逼着我治好。”
季沉蛟:“符老头知道你叫他符老头吗?”
“嘿!你还打岔!”
“符老头当然不能逼你,那不成职场霸凌了?但我可以。”
凌猎想了想,“那你这叫家庭霸凌,简称家暴!”
季沉蛟:“要我把派出所给你搬来?”
凌猎耍脾气了,“医生刚才怎么说的,不要让我生气,要讨好我,哄我,亲我……”
季沉蛟马上付诸行动。
凌猎抿了抿湿漉漉的嘴唇,“还要带我吃麦当劳。”
季沉蛟轻笑:“医生要告你造谣。”
首都秋高气爽,季沉蛟将车停在一家麦当劳门口,买了一大包带出来,载着凌猎找了个山坡,吹着不冷不热的风野炊。
季沉蛟:“医生说的是,不要让你害怕。”
凌猎吃嗝了,躺在草地上,白云在他眼泊里飘荡。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你居然把我的头发藏在战术背心里。”
两人同时开口。
季沉蛟侧过脸看凌猎,凌猎歪着头,也看着他。
“你说过那是给我的小尾巴,我拿它当护身符,怎么不能放在战术背心里?”季沉蛟想到意识模糊时,想要摸凌猎的脸,手却抬不起来,最终压在胸口的头发上。
凌猎有点得意,坐起来,扯扯头发,“要不又给你剪一截?”
季沉蛟来到他身后,给他绑好,“留着,好不容易才不像狗啃的。”
凌猎靠在季沉蛟怀里,觉得很舒服。
“睡着了?”季沉蛟捏捏他的脸,“还没回答我问题。”
“昂~”凌猎懒洋洋地伸懒腰,“怎么找到你的……就那么找到了。”
“这么敷衍?”
“没敷衍,我那时不是什么都听不见吗?所以别的感官就很发达。冷气的方向,还有你的呼吸。”
“呼吸?这都听得见?”
凌猎摇摇头,“不是听,是感知,我‘看见’你在喊我,夏小豆,夏小豆——”
凌猎眼中凝结出笑意,举手去摸季沉蛟的喉结,“我怎么会找不到你呢?夏诚实?”
季沉蛟握住凌猎的手指,低头亲吻,然后轻轻敲了敲凌猎的额头,“给你能的。”
“你男朋友当然能!”
悠闲下午,时间就像停了下来。
季沉蛟将凌猎吃剩的骨头全部装进口袋,拍拍身上的草,朝凌猎伸出手,“走吧,回去了。”
凌猎使坏,想把季沉蛟拽倒。
但季沉蛟早就防着他这招,没倒,还直接把他拎起来了。
凌猎:“哟,稳如老狗。”
季沉蛟弯腰,拍掉他背上腿上的草,他咋呼着喊:“摸哪呢摸哪呢!耍什么流氓!”
季沉蛟将他牵住,“反正都是老狗了,耍耍流氓怎么了?”
“那我也要耍!”
“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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