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沉蛟自己也是经历过特刑混编特训的,那简直就是地狱,他们所有在其中挣扎的人,都有着无比坚韧的意志,淬炼出相似的、闪着光的灵魂。他能够想象凌猎在更小的时候承受的煎熬,凌猎经历这一切时才多少岁?十八?二十?
似乎注意到一道火热的目光,凌猎循着目光看来,在与季沉蛟视线相触的一刻,季沉蛟在他眼中看到了异于寻常的杀气,那是出自战场的,真正的杀气。
但很快,在意识到眼中人是谁时,凌猎的视线变得柔软,唇角勾起来,举起右手挥舞,天真浪漫得像个少年。
季沉蛟也弯起唇角,冲他招手。
中队长趁机喊:“休息!休息!今天先到这里!”
新队员们脱力地欢呼起来。
凌猎不乐意地说:“这就休息啦?不行不行!”
中队长求助似的冲季沉蛟双手合十。
季沉蛟快步上前,看清凌猎满脸满身的汗。此时室外气温只有几度,格斗馆没有开空调,凌猎却只穿一件背心和特警的制服裤,头发汗湿了,脸上被汗水涂抹得亮晶晶的,流畅漂亮的肌肉线条上也盈满水光,脸颊被热气熏红,胸膛起伏得有点快。
这个人,像一头精悍又完美的猎豹。
季沉蛟拉住他的小臂,像模像样地把了下脉,“凌老师,你看你,脉搏都不正常了,还是听王队的话,先休息下?”
凌猎这才点点头,“我好渴,我想喝奶茶。”
被折磨得半死的新队员一下听傻了,什么?喝奶茶?姓凌的魔鬼这是在撒哪门子娇呢?
季沉蛟笑了笑,“把衣服穿上,这就给你买。”
两人朝门口走去,留下中队长和队员们面面相觑。几秒,一位队员说:“王队,我也想喝奶茶。”
“我也想!”
“队长队长,我也要!”
中队长:“……喝!都喝!”
季沉蛟拎着凌猎的特警外套——这一身还是凌猎被借过来之后发的。格斗馆外面寒风呼啸,一吹一个抖的那种。凌猎不肯穿,觉得身上都是汗,要吹干了再穿。
季沉蛟拧起眉,凶他,“吹干就感冒了。”
凌猎嬉皮笑脸,“不至于不至于。”
季沉蛟还是把外套给他裹上了。
凌猎边穿边说:“哎呀你这个人,霸道得很啊,欺负我们小老百姓。”
季沉蛟在他鼻梁上一刮,“有打架这么凶的小老百姓?”
市局外面就有奶茶店,季沉蛟买了两杯热的,两人坐在窗边的高脚椅上喝。
凌猎喝个奶茶也不消停,喝了会儿就把吸管取出来,要戳季沉蛟的奶茶。
“干嘛你?”
“让我吸点波霸。”
“……你自己的呢?”
“这不是高强度运动过吗?吸完了。”
季沉蛟把奶茶推给他,“吸吸吸,就知道吸。”
凌猎两口吃完波霸,又把奶茶还给季沉蛟,“小心眼小季。”
季沉蛟无语,“都给你吸了,我还小心眼?”
凌猎笑道:“不是说这个。”
“那说哪个?”
“你居然来查我的岗!”
季沉蛟想了想,大感冤枉,“是王队说你快把他的队员练死了,我才来看看!”
凌猎眨巴着那双大眼睛,“练死?老王也太护犊子了。我那强度算个屁啊。”
季沉蛟:“拿地方警队和特别行动队比啊?”
凌猎忽然正色,“但是地方警队在面对犯罪分子时,对方拿着的难道是玩具枪吗?”
季沉蛟眉心微微一收。
凌猎说:“地方警队也会有生死一线的时刻,只是相对来说比特别行动队、军队特勤少,但不管是十分之一,还是百分之一、万分之一,当你就是那个一时,你就是百分百面对危险。”
季沉蛟沉默下来,他懂凌猎的意思,因为他也曾经是那百分百面对危险的队员。
“既然叫我帮忙,我就不想随便走个过场,我的时间宝贵,不是拿去走过场。”说这话时,凌猎眼里又流露出那种游走于险境的冷意,“能教多少就教多少吧,我这个人,向来是全力以赴。”
忽然,手背被粗糙而温暖的触感覆盖,凌猎怔了下,侧过脸,看见季沉蛟正看着自己,手也被季沉蛟握住。
季沉蛟把凌猎的手从长桌上拿下来,放在自己双手之中。凌猎的手比他的更加粗糙,那都是过去极端训练、高强度任务的结果。
季沉蛟说:“你们是怎么训练的?”
凌猎凝视着季沉蛟的眼睛,起初很认真,不久绽放出一个灿然的笑容,“怎么,刺探军情啊?特别行动队的秘密训练,岂能随便说?”
季沉蛟知道他是不想说。汗水、鲜血、疼痛已经长成了最坚韧的盔甲,穿着这身盔甲的人不屑于展露曾经的痛叫和热泪。
“那空了练练我总可以吧?”季沉蛟说:“你知道,特警那一套,我也会。”
凌猎眼珠子转了转,季沉蛟觉得他又在酝酿什么坏主意。
果然,他勾住季沉蛟的脖子,温热的气息吐洒在季沉蛟耳边,“男朋友,你想练什么?”
季沉蛟一阵心悸,还没开口,凌猎突然在他耳垂上咬了一下,“在哪里练?”
季沉蛟反制住他,卡住他的后颈,轻语道:“这还用问?”
周四,后勤在西郊的山林中规划好了野训路线。这一片山其实不算真正意义上的丛林,一些户外俱乐部早就划定了地盘,常有企业来给员工做户外扩展。市局到底做不到军队那样的野训,能快速找到这么一块场地,凌猎觉得已经不错了,逮着季沉蛟当司机,说是要提前去看看。
山里刮着冷飕飕的风,凌猎一下车就打了个摆子。季沉蛟从后座拿来一个购物纸袋子,拿出一顶在小年轻眼中很时髦的毛线帽,把凌猎人都看傻了,“你……要干什么?”
季沉蛟直接把他拉到跟前,认真地把帽子给他戴上,还拉了拉边缘,把他冻得冰凉的耳朵罩住。
凌猎:“我不戴!”
“山里冷,一会儿把脑袋冻痛。”
“山里冷,你怎么不戴?”
“我……”季沉蛟顿住,后面的话不想说。
凌猎:“嗯?小季,你在打什么鬼主意?”
季沉蛟叹了口气,“脑袋里面神经多。”
凌猎觉得这句话怪里怪气的,正想扯帽子,季沉蛟把他按住,“不许摘下来。”
“那你给我个理由。不然我不戴!”
季沉蛟犹豫了下,只得说:“你那个听力问题……”
凌猎:“……”
季沉蛟:“还是注意点吧,万一冻到脑袋,发烧什么的,间接触发听不见……”
他都不知道自己表达起“神经性耳聋”来能这么结巴!说着还偷偷看了凌猎一眼,有点担心伤凌猎自尊。
凌猎把帽子摘下来瞅瞅,“哟还是牌子货。多少钱啊?”
季沉蛟说了个数。
凌猎赶紧把帽子戴回去,嘀嘀咕咕:“败家爷们儿又开始了。”
“说什么你?”
“没!”说完就跑。
长期被束缚在城市的人,一旦到了野外,好像就放下了无形的锁链。季沉蛟在后面追凌猎,一点没有平时在重案队的矜持劲儿。
跑着跑着,前面出现一片低矮的石制建筑。
凌猎停下来,“那是什么?”
季沉蛟也看去,“不就是迷宫?”
墙体是灰白色,长了很多青苔,有两米多高,四四方方,看上去非常老旧了。旁边还有一些生锈的健身设备。应该是早期在山里做户外生意的商家修的,但经营得不行,这一块就废弃了。
凌猎一下子来了兴趣,“走,进去躲躲看。”
迷宫修得还行,里面小道很多,路很窄,只能一个人通过,凌猎好几次走着走着就撞进了死路,半天也没能走到出口。季沉蛟翻到迷宫墙上去站着,路径一目了然,开始指挥凌猎怎么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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