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猎顺着他的手看去,那是一面墙,确切来说,不止是一面墙,因为墙上挂着投影,断断续续的光闪过之后,柏岭雪出现在投影上。
凌猎挑了挑眉。
“呐声”耸着肩,“我没骗你吧,‘灰孔雀’确实在这儿。”
凌猎有些愤怒,皱眉看向投影,“是你说想见我,我才亲自上这儿来,阿雪,你很不地道啊,一个人早就开溜了?”
柏岭雪哈哈笑道:“阿豆,你真的只是因为我想见你,你才来的吗?恐怕不是吧,你想来抓我,我总得给自己留个退路。”
凌猎回头看看“呐声”,“那你这个当领导的很鸡贼,怎么只顾着自己跑路?”
柏岭雪说:“挑拨离间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呐声”靠在墙壁上,一脸无所谓。
凌猎见挑拨无果,干脆拉来一张椅子坐下,“说吧,你想跟我聊什么?”
柏岭雪却反问:“你没有想问我的吗?”
凌猎眼神略微一深,和柏岭雪对视片刻,突然想到一件事——在贵瓮镇看到的那张照片。
这十几个小时形势发展太快,他来不及仔细思考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和更深层次的关系,现在看着柏岭雪那一脸意味深长的表情,逐渐明白,让他知道阿柔,似乎是柏岭雪计划中的一环。
因为阿柔的存在,也因为地理位置,“浮光”才会选中这里。
凌猎平静地问:“阿柔是谁?”
柏岭雪拍手,“你终于开始关心你自己了。问得好,你说和你那么像的人,能是谁?”
凌猎微蹙眉,停顿片刻,“是我的亲人?”
“血缘这东西是不是很奇妙?季沉蛟继承了Wonder的狠毒,你继承了阿柔的长相。”柏岭雪说:“阿柔,他是你的父亲。”
凌猎唇角下压,心跳正在加快,但他脸上没有太多表情,冷笑了声,“季沉蛟什么时候继承了Wonder的狠毒?”
柏岭雪假装诧异,“你觉得没有吗?那他怎么舍得将养父投入监狱?怎么舍得让你孤身犯险?”
凌猎说:“这不都是被你逼的吗?”
柏岭雪:“你倒是很会为他找借口。说回阿柔吧,你想不想知道他离开贵瓮镇之后去了哪里,又是怎么有了你?”
凌猎对自己的身世早已有猜测,“你想告诉我,阿柔是‘沉金’的一员?”
柏岭雪打了个响指,“不然你为什么一出生就会在‘沉金’?”
凌猎问:“他现在呢?”
“当然已经不在了。你、我、姐姐,我们的命运都差不多,父母是‘沉金’的杀手,杀手之间干点普通男女都会干的事,然后就有了我们。”
房间里安静片刻,电流的声音变得突兀刺耳。
须臾,凌猎又问:“你怎么查到这个人?”
柏岭雪说:“要成为继承‘沉金’的人,当然应该了解‘沉金’的每一段历史,每一个曾经出现在‘沉金’的人。我接下去的话,可能会让你感到意外。”
凌猎挑起眼尾,“嗯?”
“阿柔不是组织里无足轻重的人物,他是‘沉金’内部很有名声的杀手。”
“是吗?我出生的时候……”
“他还没死,他只是不想带着你这个累赘。”
凌猎沉默。
柏岭雪笑起来,“我和你不一样,姐姐和你也不一样,我的父母是真的无名小卒、炮灰,姐姐是组织抢来的,只有你,你的父亲阿柔本来可以带你在E国的首都享受荣华富贵。但他没有,你的存在会成为他的弱点,所以他宁可将你扔在边境小寨,让你自生自灭。”
凌猎垂着头,投影的光落在他脸上,阴影遮住了他的表情。
柏岭雪说:“生气了?”
凌猎的肩膀颤抖起来,喉咙里发出的却是笑声。
柏岭雪:“阿豆?”
“一个我从来没见过的人,能让我生什么气?”凌猎抬起头,眼中带着一丝不屑,“怎么,想用这么一个人来打击我啊?”
柏岭雪沉默几秒,摇头,“阿豆,你还是不明白我想告诉你的事。”
凌猎笑完了,翘起二郎腿,“什么?”
柏岭雪说:“你身上流着‘沉金’的雪,你的父亲是‘沉金’的杀手。你应该跟我走,我在边境外等你。”
凌猎说:“不要,我男朋友还在这儿。”
“但你也看到了,他把你推进火坑,是他自己决定让你来换宁协琛。”柏岭雪像是想起了什么,食指在太阳穴上点了点,“对了,你当时抱着他,跟他说了什么?他为什么突然决定让你进来?”
凌猎神秘地说:“情人之间的话,你不会想知道。”
“肉麻吗?”
“也就让你感叹我们该被烧死吧。”
柏岭雪笑起来,这话揭了过去,他继续说:“你男朋友根本不懂你,你对你男朋友也有忌惮。”
“哦?这话怎么说?”
“你告诉过他阿柔的事吗?”
凌猎晃腿的动作停了下来,若有所思地看向投影。
“你看,你没有说,你不愿意告诉季沉蛟,你在贵瓮镇发现了你父亲年轻时的照片,你早就猜到阿柔可能是‘沉金’的成员,在你们的重要行动之前,你却没有将这条线索告知季沉蛟。啧啧,阿雪,看来你很清楚你们的立场,你有顾虑。”
凌猎没说话。
柏岭雪:“只有面对‘浮光’,你的老朋友我,你才能开口就问阿柔。这说明什么你还没有想明白吗?”
柏岭雪用温柔的语气说着剐心的话,“因为你潜意识里更加认同的是我们,而不是束缚了你十年的伟光正。”
凌猎有些疲惫地揉揉眉心,好一会儿才说:“也许是你说的那样。”
电流声滋滋作响,仿佛给此刻的沉默增添了一份念旧的味道。
凌猎说:“阿雪。”
“嗯?”
“你绕这么大一个圈子,就是想让我回到‘沉金’?”
“那不然呢?难道我会想害你?”
凌猎微笑看着投影,“但是你很没诚意啊,都不亲自来接我,传个影像过来就完了?”
柏岭雪无奈道:“你也要理解我的苦衷,我敢直接出现吗?万一我没能说动你,其他乡镇也没能牵制警力,那怎么办?我去坐牢吗?”
凌猎说:“你倒是把所有危险都排除掉了。”
柏岭雪说:“做我们这一行,不谨慎怎么办?不谨慎的话,上次在夏榕市,我就不可能放你回去。”
凌猎站起来,“你那时不敢抓走我。”
柏岭雪坦率地承认,“是,上次是在季沉蛟的地盘,而且远离边境,也不是不能带上你,但万一季沉蛟疯狗一样追上来,你又在内部给我搞事,我逃不掉怎么办?”
凌猎笑:“你胆子还是小了点。”
柏岭雪不在意他的讥讽,“这次万无一失了,阿雪,这是你的故乡,你父亲就是从这里离开,我陪你找到了故乡。”
凌猎又沉默了会儿,“万无一失?但如果我不愿意走呢?如果我还是想留下来,作为警察追踪你们‘浮光’到天涯海角呢?”
柏岭雪的脸色阴冷下来,他盯着凌猎,终于吐露出冷笑,“如果事到如今,你还是不愿意回到你本该属于的地方,那我就只好让你……死在这里了。”
话音刚落,凌猎便听到子弹上膛的声响,枪口抵在他的后脑上,“呐声”说:“别动。”
柏岭雪遗憾地摇头,“阿豆,你有很多次选择,现在我也给了你选择。”
凌猎说:“你知道开枪是什么后果吗?你倒是逃走了,你的手下也能逃走?”
“呐声”发出怪笑,“我想我有办法脱身,就算不能,至少你们不可能抓到‘灰孔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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