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卡维被他影响了。
卡维意识到他仍然处于一种被操控的状态,这种状态从他们的游戏中延伸到了现实,像蛛网一样覆盖着他的每分每秒。艾尔海森太懂得怎么操纵他了,而他最常用到的就是他的那条舌头。
有歧义吗?那就对了,因为艾尔海森就是在这样跟他说的。
在那天晚上他只是用舌尖试了试炖菜的味道,“你这样做会烫到自己,”艾尔海森说,“不是说我介意吃你的口水,但是还是小心为好。”
卡维缓缓放下勺子,他觉得艾尔海森有些不一样了,他好像在光明正大地暗示着什么,毫无遮掩地把它们塞到自己鼻子下面来。
“什、什么…”卡维说,“我见到你也这样做…”
“我有洗勺子,”艾尔海森说,“而且,我的舌头比你灵活。”
艾尔海森说完这句话就走了,卡维抓着勺子惊恐地站在厨房里。艾尔海森刚刚是在调戏他吗?还是他听错了?
过了几天卡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听错。艾尔海森说的话突然变得暧昧不明起来,甚至不止是话,他的动作则更加离经叛道。
在卡维为了工程上的一些食物查找资料的时候,他非常不幸地遇见了艾尔海森。艾尔海森在本应在办公位上坐着的时候出现在智慧宫里,卡维见到他正在一架书前驻足。
他像往常一样,像他们在智慧宫里见的那么多面一样。他上去,很自然地打了个招呼。
“我可以向教令院举报你擅离职守吗?”卡维说,“代理大贤者就是这样完成你的工作的?”
“你可以试试。”
艾尔海森的眼神没有从书架上移开,卡维感觉到了一种来自于他的鄙夷之情。“喂,这明明是你不占道理吧…”卡维抱怨道,“我只是在做一个热心的须弥城民罢了。”
“热心的须弥城民先生,”艾尔海森说,“帮我找一找《须弥三百年》这本书。”
卡维虽然并不是很情愿,但是他做的事情还是对得起他的“热心”这个头衔。“今晚你做饭,你记得去买菜啊,”他一边搜寻着书架上的排排书脊一边低声说,“我想吃…我想吃鱼肉。”
艾尔海森没有回答他,卡维转头,想要看看他到底是不是在听。然而下一秒,艾尔海森的手突然从他衬衣背后的开口伸了进去。
卡维发出了一声短暂的尖鸣,但是他很快收住了声音。其余学子们离他们比较远,也只将那声音当作一张不怎么听话的椅子退后时发出的尖叫。
艾尔海森把手放在卡维的腰上,细细的,轻轻地,用掌心上下摩挲了几下。
随后他抽出手,《须弥三百年》这本书出现在他的另一只手里。“你先回去吧,”他语气四平八稳地说,“我会去买鱼的。”
卡维愣住了,随后又很快反应过来。他拽着代理大贤者的手臂,把他往自己这边一扯。
“我要是在这里…在这里硬了,”他压低声音,难掩愤怒,“你就死定了!”
“好,我会早点回去的。”
艾尔海森说。
卡维知道他又在笑,带着他令人厌恶的游刃有余,把滚烫的指印留在自己的腰上。
那个指印在艾尔海森离开后还发烫了一个下午。
卡维在离开智慧宫的时候仍然惊疑不定,他知道艾尔海森并没有用力按下去,他只是轻而又轻地摸了几下而已。但别人的目光似乎都黏在他的身上,从他的后背看见刚刚新留下的痕迹,宛若花朵盛开在皮肤之上。
那种感觉又来了,卡维咬紧了牙关。
艾尔海森从来没有放弃操纵他。
那个晚上艾尔海森做了鱼,像他承诺的一样。卡维食不知味,慢吞吞地把盘子里的鱼肉卷切成几块,试图一点一点把它们修剪成菱形。
艾尔海森抬头看了他一眼,他一直有一边吃饭一边看书的习惯,那双眼睛从文字之间抽离出来,还带着剖析智慧的锐利锋芒。
然而卡维不甘示弱,他狠狠地盯了回去。他知道他一般情况下没有艾尔海森那么冷漠无情,但他也绝不是什么随意认输的善茬。
他们的视线交融片刻,艾尔海森先移开了眼睛。
“那不是晨光与彩虹,那是炽热的太阳。梦在清醒的白日里绽放,它在奔向我中燃烧,扑入我怀里时,化作一只金色的小鸟。”
艾尔海森垂下眼,读道。
这诗句有些耳熟,但卡维并不十分记得出自于哪位作者。他狐疑地注视着那本蓝绿色小书的封面,艾尔海森看着它,这些优美且寄托着无上情怀的词句四平八稳地从他的口中吐露而出。
他不像是陷入爱情,也并非思考哲学,这些话像是他在晚餐时的一点灵巧妙思,像聊今天买的菜花了多少钱一样,平平常常地被端到餐桌之上。
“你这看的是谁的诗集?”
卡维狐疑道。
“不是谁的诗集,我在看知论派的著作,”艾尔海森没有把眼神移开,“至于这首诗…是枫丹的诗人弗鲁昂写的,刚才突然间想起来了而已。”
卡维看起来仍然疑惑不解,艾尔海森瞟他一眼,屈尊放下叉子和他解释。
“这是他写情人眼睛的一首诗,”艾尔海森说,“看到你的眼睛的时候,突然想起来了。”
卡维愣住了,片刻之后倒吸一口凉气。
“你是在骚扰我吗?”他难以置信道,“艾尔海森,你是在骚扰我吗?”
“夸奖你而已。”
艾尔海森面不改色地吃下一口肉卷。
卡维“你、我、你”说了几句,艾尔海森先解决了他的晚餐,端走盘子的时候还记得告诉卡维“今天你洗碗”。
卡维想把佐餐的面包扔在他背上,但艾尔海森走得太快了,所以他只能愤恨地咬了一口面包,把艾尔海森的话一起咽下。
知论派!该死的知论派!
他知道艾尔海森的意思是什么,他不是傻子,他明白艾尔海森想要的是什么。
但是他并不是很确定这是他想要的。
他承认,自己或许有一点点追求浪漫者的通病。或许有的时候他们之间的不同会是互补,但更多时候他更有可能是激烈的冲突与辩论。
艾尔海森不会迁就他,他也不会在观点上服从艾尔海森。他们闹掰过一次就有可能闹掰第二次,然而第一次的时候他们之间什么都没有,现在却不一样了。
他不能保证在给予这样的承诺之后再随意离开艾尔海森,极乐鸟不能承受太多情感上的伤害,他知道自己会很容易心碎,而艾尔海森看上去就是会让他心碎的那种人。
他讨厌他,又无可救药地被他吸引。
卡维把脑袋往桌子上磕,他知道自己迟早会妥协,跟他允许艾尔海森把丑爆了的木雕放在客厅里一样。他的心灵柔软而细腻,身体更服从心的命令。艾尔海森糟糕透顶,但他的犹豫更是悬崖上的玻璃,只需一步,就会破碎透底。
而他觉得自己现在,或许也差不多了。
糟糕,糟糕…糟糕——!
卡维在桌子上撞脑袋,艾尔海森从厨房回来,对他怨念的眼神洗礼下视而不见地回了房间。
而第二天,在卡维按照自己的安排开始大扫除时,艾尔海森又出现了。
“你不去上班干嘛,”卡维警惕地退后一步,“你怎么还在家里?”
“今天是休息日,”艾尔海森说,“我出现在我自己家里有什么奇怪的吗?”
他和往常一样,但卡维对他的警惕成十倍增长,“你别过来乱摸我,”他警告道,“也别说奇怪的话。”
艾尔海森没有应和,他从卡维身边经过,卡维如临大敌地以正面转向他。然而艾尔海森就普普通通地走了过去,甚至没有多看卡维一眼。
卡维盯着他,看着他走过才重新开始擦书架。他才刚刚擦了一层,身后就有一个热源迅速靠了过来。
他想要跳开,但艾尔海森笼罩住了他,像乌云笼罩一片柔软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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