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梁错反应迅捷,戒备的拦住谢文冶。
谢文冶吓得一个哆嗦,向后一缩,又重新缩回案几后面。
刘非道:“陛下,不必担心。”
他说着,慢慢往前走了两步,轻声道:“谢先生,你可是识得非?你还有印象对不对?”
他一面温声说着,一面慢慢向前,蹲在谢文冶面前,与他平视,尽量不给谢文冶制造压力,道:“那日茶楼,我们见过面,对不对?”
“茶……”谢文冶喃喃的道,情绪渐渐稳定了一些。
刘非继续温和的道:“你想起来了?还有没有想起更多?”
谢文冶认识刘非,是因着前日他们才见过面,不知为何,谢文冶似乎对刘非印象深刻,在这么多人中,即使神智混乱,竟然一眼就认出了刘非,似乎还有些甚么执念一般。
谢文冶听着刘非温柔的嗓音,眼眸微微转动,虽转动的有些艰难,但的确是在回忆,道:“茶……茶……”
淄如道:“坏了,他只会说这一个字?”
“茶……茶!!”谢文冶激动起来,揪着自己的头发,使劲摇头。
刘非连忙道:“谢先生,能想到甚么想甚么,不必着急,慢慢想。”
谢文冶拉住刘非的手,激动的道:“茶……”
刘非点点头,道:“非知晓了。”
谢文冶见他点头,情绪终于慢慢镇定了一些,好似得到了安抚,用叮咛的眼神深深的望着刘非,重复道:“茶……”
刘非慢慢扶起谢文冶,道:“谢先生,我们先回去好不好?”
谢文冶没有反抗,被刘非扶着走出库房,往屋舍而去。
仆役正好熬好了药,端入舍中。
谢文冶闻到了苦涩的味道,抵抗的道:“不……不……茶!”
淄如笑道:“他还会说不。”
刘怖无奈的看了他一眼,道:“你不说话刚好。”
淄如:“……”
刘非接过药汤,道:“我来罢。”
为了安抚谢文冶的情绪,让他不要再激动,刘非打算亲自给他喂药。
梁错心窍酸溜溜,揪着自己的衣裳看了半天,为了来探看刘非,梁错穿着精挑细选的新衣裳,最能衬托自己高大挺拔的身材,那布料不薄不厚刚刚好,既服帖,又柔顺,完全能烘托出梁错傲然的胸肌。
选一件衣裳,梁错也算是煞费苦心了,还没来得及与刘非现弄,就被毁成这样。刘非眼下还要喂始作俑者喝药。
梁错心里能不酸么?仿佛喝了苦酒一般。
刘非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稳而柔和,道:“谢先生,喝了药伤便好了。”
谢文冶很抗拒饮药,一直摇头,但刘非嗓音温和,孜孜不倦,谢文冶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不再那么抗拒,真的张开嘴巴喝药。
“太宰!太宰!”
有人从大门口走进来,大嗓门的喊着:“太宰!你可在家中?”
是梁多弼嗓音。
梁多弼熟门熟路的走进来,看到谢文冶,一时间有些觉得眼熟,道:“诶?你不是那日君子茶楼里,打翻了茶水的那个文生么?”
啪!
谢文冶突然哆嗦了一下,似乎被触动了命门,手中的药碗瞬间打翻,全部扣在刘非身上。
“嘶……”汤药还烫着,刘非吃痛,忍不住闷哼一声。
谢文冶受到了极大的刺激,猛地翻身从榻上窜下来,推开梁多弼,疯了一般冲出去。
“刘非!”梁错连忙去掸刘非身上的汤药,道:“都烫红了!快,取冰凌来!”
刘非道:“非没事,快追,别让谢先生跑出去。”
方才梁多弼进入府邸,府门是开着的,谢文冶受了刺激,一头冲出太宰府,街上人多,瞬间没入人群,消失不见了。
“谢先生!谢先生……”方思一路去追,但别看谢文冶只是一个文生,模样还生得儒雅持重,但身形高挑,跑得很快,方思根本追他不上。
梁多弼震惊的道:“他……他怎么了?”
梁错取了冰凌来给刘非敷手,刘非抽空解释了一下谢文冶的事情,梁多弼恍然:“怪不得他整个人都怪怪的,可……才过了一天,他怎么就突然疯了呢?”
谢文冶现在疯疯癫癫的,神志不清,一个人在外面绝对不安全,加之他是如何中毒,如何变疯亦不得而知,所以还是需要尽快找到谢文冶才是。
众人再次分头去找,但这次不比府中,谢文冶是跑出去的,丹阳城可比太宰府要大得多。
眼看着天色昏黄,大家都是一筹莫展,根本找不到谢文冶的踪影,简直大海捞针。
刘非似乎想到了甚么,道:“方思,你可识得谢先生的老宅在何处?”
方思连忙道:“识得!识得!”
刘非道:“前头带路。”
方思没有废话,赶紧去前面带路。
谢文冶是个没落的贵胄,家中甚么也没剩下,唯独是老宅,算是一个念想。当年谢文冶为了救方思,被迫把老宅卖掉,最后还被人诓骗,刘非觉得,这个老宅或许是谢文冶的一个心结,说不定他疯癫之后,会下意识的躲过去。
老宅就在丹阳城之内,本是一座不太大,但也不算小的宅邸,后来辗转这么多年,被卖了又卖,又不是太好的地段,竟空置了下来。
众人赶到老宅之时已然天黑,就见一棵大树之下,蹲着一抹黑影,那黑影窸窸窣窣,抱着树干诡异的摇动着。
是谢文冶!
大黑天的,谢文冶蹲在树底下,乍一看十足瘆人,尤其是他眼神呆滞,神情萎靡,更是说不出来的怕人。
刘非低声道:“不要刺激他。”
转头对梁多弼叮嘱:“尤其是你,不要出声。”
梁多弼:“……”
梁多弼有些委屈,不,是十足委屈,明明自己和刘非前日都见过谢文冶,为何谢文冶对刘非就有印象,一见到自己,好像见到了杀父仇人一般,自己的脸面有这么可怖么?
刘非让众人站在远处,自己慢慢靠过去,轻声道:“谢先生。”
谢文冶慢慢抬起头来,因着跑了一下午,他的脸色惨白,嘴唇发紫,还有些干裂,呢喃的颤抖着:“茶……”
刘非伸出手道:“谢先生,是我,刘非。”
谢文冶盯着他,上下打量,似乎在思考甚么,但是他的反应很慢,过了很久,终于慢慢伸出手来,放入刘非的手掌中,道:“茶……茶……”
刘非握住他的手掌,生怕他再逃跑,道:“谢先生,咱们回家罢。”
“家?”谢文冶的嗓音抖动了一下,喉结上下滚动,眼神呆滞的看向大树之后的老宅,沙哑的道:“家……”
方思听到此处,登时哽咽起来,忍不住垂下泪来,若不是自己,谢文冶也不必卖掉老宅,自也不会被诓骗。
方思极力忍耐,却还是肩膀颤抖的哭泣起来,死死咬着嘴唇。
谢文冶听到了哭声,终于把目光从衰败的老宅上移开,他看向方思,突然道:“方……思?”
方思浑身一震,震惊的抬起头:“谢先生?你……你认得我?”
谢文冶似乎猛然清醒了过来,道:“方思,真的是你……”
方思再也忍不住,大哭出声,冲过去抱住谢文冶,道:“谢先生,你终于识得我了,是我……是我,我是方思啊……”
谢文冶抱住他,轻轻的拍着他的后背,道:“方思,太好了,你没事儿……”
说到这里,突然眼睛一闭昏厥过去,整个人的重量全部压在方思身上,方思惊呼一声,几乎扶不住谢文冶,众人赶紧上前帮忙。
刘非道:“快,带回去。”
众人将谢文冶带回去,兹丕黑父为他诊治下针,忙活完已然是后半夜,谢文冶一直浑浑噩噩的睡着,方思留下来照顾,其他人便各自回房歇息了。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