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西想了想,道:“待会儿我让人给杨潇传信儿,让他出动锦衣卫,找个由头在万福楼附近抓些人,最好是能将万福楼的人牵涉进来,暂缓他们的行动。”
“皇上另有打算?”
林西笑了笑,道:“明儿我抽空见一见信王,去大名鼎鼎的诏狱看看。”
“皇上,如今京都不太平,您的身体也弱,还是不要去诏狱那种血气重的地方了。”
“有些事只有在诏狱那种地方才好做,况且我又不是心智不全的孩童,还能被吓到?”
焦战的眉头皱着,显然并没有被说服,“皇上想做什么,直接吩咐就好,实在没必要亲自动手。”
“你方才还说‘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诏狱难道不是朕的地盘,怎么就去不得?”
林西明白焦战是担忧他的安全,但他不想被困在这座奢华的宫殿里。
焦战清楚林西的个性,平日里很好说话,无论别人说什么,他都乐意听,并虚心接受。不过但凡他打定主意,别人再说什么都没用。
焦战也只能在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妥协道:“那明日我陪皇上过去。”
“行,跟着就跟着吧。”目的达到,林西心里高兴,又拿起一个鸡爪啃了起来。
“今儿老国公又上了致仕的折子,你可知道?”
焦战点点头,道:“嗯,祖父与我提过。”
“信王杀害你父亲的事,我会给你一个交代。至于你祖父的致仕请求,你如何看?”
“祖父老了,想回乡过悠闲的日子,皇上便成全他吧。”
见焦战情绪有些低落,林西有些心疼,道:“老国公的事我允了,但在他回乡之前,还是解开彼此的心结吧,别留遗憾。”
“好,多谢皇上。”焦战与林西对视,道:“皇上心中的结何时能解开?”
林西怔了怔,沉默了下来,林扈为了他弑母杀子,这份沉重的爱成了他的负担,总觉得只有努力将林国发扬光大,才能对得起林扈,对得起这份厚重的爱。
过了半晌,他才沉沉地吐出一口气,道:“我努力。”
“皇上无需逼自己,一切有我。”
林西转头看向焦战,看清他眼底的认真,和掩藏其下的深情,心中不由一阵悸动。
“你……你为何要对我这么好?”林西忍不住出声问。
焦战没想到林西会这么问,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反应。
林西看着他,刚刚还气定神闲的人,此时眼中竟闪过慌乱和无措,耳根也跟着红了起来,突然觉得有些想笑,原来那般强势的人,竟也有不知所措,甚至害羞的时候。
其实刚才的话也是林西脱口而出,问出口便后悔了,他不回答刚刚好,以免两个人都尴尬。
林西起身,伸了个懒腰,道:“吃饱喝足该睡觉了,时间不早了,你也该回去了。”
听不到焦战的回应,他忍不住转头看过去,却发现焦战就站在他身后,两人的距离很近,近到能感受到体温,听到他的心跳。
林西慌忙退后一步,不自在地笑了笑,道:“快回去吧,时间不早了,明儿还得早朝。”
看着林西眼底的躲闪,焦战有些懊恼,还有些失落,道:“那皇上早点休息,我先走了。”
林西下意识地叮嘱道:“好,路上小心点。”
焦战又看看林西,转身离开,他告诉自己,再等等,再等等,不能心急,总有一日会打开他的心房。
看着他消失在寝殿,林西忍不住长出一口气,压下心里的紧张。他们现在君臣相宜,距离刚刚好,刚才那么问完全是头脑发热,幸好焦战没有多说。
林西平复了一下心虚,简单地洗漱了一下,便上床睡了觉。
而焦战却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懊恼自己刚才的反应,错失了一个表白的好机会。说起来,前世他和林玖从来都没说过一句逾矩的话,就连亲近也是点到为止,他被下狱的那天,心里更多的是被欺骗的愤怒,伤心和失望倒是其次,所以他对林玖的感情并不似自己想象的深。
“焦战啊焦战,你自认驰骋疆场无往不利,运筹朝堂难逢对手,却在面对儿女私情时这般畏手畏脚,实在丢人现眼!”
焦战辗转反侧直到天亮,看看天色便起身去上朝,刚出院子就碰到了焦廉。
“祖父。”焦战出声打招呼。
焦廉应了一声,见他脸色不好,出声说道:“你脸色不好,可是身体不适?”
“不是,只是最近朝中事多,有些累。”
焦廉点点头,道:“皇上刚刚登基,立足不稳,你身为辅政大臣,确实要忙些,不过也要注意身子。”
“好。”焦战看着焦廉,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焦廉早已习惯了焦战的冷淡,倒并未觉得有什么,道:“走吧,时辰不早了。”
两人同朝为官,却从未一同上朝,究其原因是焦齐夫妻的死,让焦战不知如何面对焦廉。看着焦廉苍老的背影,焦战心里有些发酸,想起昨晚林西的话,忍不住出声叫住了焦廉,“祖父。”
焦廉转头看向焦战,道:“有事?”
焦战犹豫半晌才说道:“祖父,今日我们一同去上朝吧,我有事与祖父说。”
焦廉一怔,随即点了点头,道:“那就走吧。”
两祖孙一前一后走出了国公府,虽然焦战被封王,王府也已经装修完成,可焦战一直未搬出去,还住在国公府内。
焦廉踩着马凳上马车,却在抬右腿时停顿了一瞬,看上去有些艰难。焦战一怔,下意识地伸手扶住了焦廉的胳膊。
焦廉转头看了过去,神情明显一怔,眼眶蓦然有些发酸,随即移开了视线,他不想让焦战看到自己狼狈的模样。
待焦廉上了马车,焦战也抬脚迈了上去,在车门的位置停了停,深吸一口气,掀开帘子坐了进去。两人坐好,车子缓缓上了路,祖孙俩好半晌都相顾无言。
“祖父。”过了半晌,焦战终于还是开了口。
“有何事直说便可。”
“昨日皇上曾向我提及,祖父又上了致仕的折子。”
焦廉点点头,道:“是,祖父老了,身子和精力都大不如前,想要致仕过些悠闲日子。”
“皇上问我意见,我便求皇上准了祖父致仕。”焦战顿了顿,深吸一口气,道:“皇上提醒我,要在祖父走之前,解开彼此的心结。”
焦廉一怔,没想到焦战说的这么直接,也没想到林西会说这些。
“祖父,这些年是孙儿错怪了您,是孙儿对不住您,孙儿在这里给您赔罪。”焦战说着跪在了马车里。
焦战连忙伸手去扶,心里止不住发酸,眼眶也跟着红了起来,“不,你没错,说到底你父母的死是我一手造成,是我没用,竟让人在我眼皮子底下行凶,时隔那么多年才得知真相,让你从小便没了父母,还备受别人冷眼和奚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看着老泪纵横的焦廉,焦战此时才真正意识到,焦齐和孙玉莲的死,对焦廉的打击才是最大的,只是他不懂表达,默默承受下来,独自抚养幼孙长大,可长大的幼孙却将这一切都怪罪在他身上,不仅和他闹,还离家出走,让他再一次伤了心。
想到这儿,焦战也跟着落下泪来,愧疚道:“爷爷,对不住,是我不对,我混账,我不是东西,您骂我吧,打我也成。”
焦廉蹲下身子,将焦战揽进怀里,两祖孙不禁抱头痛哭。直到来到宫门口,他们才慢慢平静下来。
焦廉抹了抹眼泪,道:“好了好了,不说了,快擦擦眼泪,别让人笑话。”
焦战见状掏出帕子递给焦廉。
焦廉挥挥手,道:“不用不用,这把年纪了,没这么讲究。”
“爷爷,您的腿怎么回事?”
“无碍,就是前段时间摔了一跤,这几日走路有些不方便。”
“可曾看了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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