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西明白就算他说破嘴皮子,焦战也不会改变主意,索性不再和他拉扯,道:“饭菜都凉了,大家赶紧吃吧。”
林西闭了嘴,其他人也不再说话,饭厅顿时安静了下来。
焦战将挑好刺的鱼肉,放进林西面前的盘子里,随后又夹了一块,继续挑刺。
林西看着面前的鱼肉,心情相当复杂,心里不禁哀嚎:“果然自作孽不可活!以后定要谨言慎行!”
林西犹豫了一瞬,还是将盘子里的鱼肉吃了,不过焦战再夹时,他便直接拒绝了。
花海棠看着两人的互动,总觉得有些怪异,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便多留意了几分。
众人吃完饭,又喝了杯茶消消食,便在林西的强烈要求下出了国公府,从东城逛到了西城,从下午逛到了傍晚,又回到了东城。
中秋游园会便是在东城举行,西城的百姓也簇拥着往东城赶,街道上几乎被人群占满,就好似假期的旅游景点一样。
街道两旁摆着摊位,小吃一条街,小商品一条街,另一条街上是杂耍卖艺的,最后一条街,则是梨园会,由各个王府包场的戏班子,在街道两边唱戏,咿咿呀呀交织在一起,十分热闹。
林西等人先是去了小商品一条街消食,大包小包买了许多东西。等晚饭消耗的差不多了,又去了小吃一条街,看看这个,瞅瞅那个,哪个都想尝尝。好在他们的人够多,完全可以分着吃,可即便如此,从小吃街出来的几人,也都吃撑了。
“主子,天色不早了,咱们还是回去吧。”
林西刚要回话,不知哪儿跑来一个小孩子,差点撞到他身上,好在关键时刻焦战拉了他一把,方才躲过了人仰马翻的下场。
“表弟可有伤到?”
头顶传来焦战的声音,林西一怔,这才意识到,自己被焦战揽进了怀里。他若无其事地退出焦战的怀抱,道:“谢表哥,我没事。”
“别动!”杨潇攥住了小孩儿的衣领,无论他怎么挣扎也没用。
小孩儿见挣扎无用,便大声嚷嚷了起来,道:“放开我!放开我!欺负小孩儿算什么本事!”
杨潇从他怀里掏出一个钱袋,晾在众人眼前,道:“做小贼便是本事?”
小孩儿一改之前的叫嚣,‘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道:“大爷饶命!大爷饶命!小人也是实在饿得没了办法,才会出此下策,求大爷大人有大量,饶小人一命。”
林西打量着小孩儿,他身上的衣服虽然旧,却不破,身子虽然有些瘦弱,脸色却正常,根本不似几日吃不上饭的模样。
林西走到近前,出声问道:“你叫什么,家住何处?”
小孩儿抬头看向林西,大眼睛转了转,道:“小人叫李柏,家住城隍庙。”
林西一看就知道他在撒谎,指了指身边的杨潇,道:“知道他是谁吗?”
小孩儿抬头看了一眼,眼底有几分畏惧,道:“他是谁?”
“他是衙门的官差,被他抓到,还人赃并获,你还想跑?”
“你……你是官差?”小孩儿眼睛里的畏惧更甚,道:“大人,小人错了,您大人大量,就把小人当做屁放了吧。”
林西感兴趣地看着他,道:“你若说实话,我便让他放过你,否则我便让他送你去衙门,怎么样?”
小孩儿看看林西,又看看杨潇,犹豫了一会儿,道:“公子想知道什么?”
“你叫什么,家住何处,为何做贼?”
“我叫李柏,家住……”
见他眼珠又在打转,林西转头看向杨潇,道:“看来他是不打算说实话了,你送他去衙门吧。”
小孩儿一看顿时慌了,道:“不是,公子,小人说的是实话,小人真叫李柏,您凭什么说小人说的是假话。”
“凭我的眼睛。谁说的是真话,谁说的是假话,我一看便知。”
“这不公平!”小孩儿急切地喊道。
“现在你是贼,偷了我的钱,你跟我讲公平?衙门最公平,走吧。”
杨潇见状拉着他就走,小孩儿连忙讨饶,“我说,小人说实话。”
“最后一次机会,你要好好想清楚。”
“我……我叫马小四,家住在城西烟柳巷,出来偷东西是因为我娘病了,病了好些日子,我偷偷攒的钱都买了药,可一日三顿顿顿吃,也没见好。眼看着药就要断了,我没办法只能出来偷。”
“烟柳巷?”杨潇微微皱眉。
林西见状好奇地问道:“这烟柳巷有何不对吗?”
花海棠小声在林西耳边说道:“主子,这烟柳巷是花街。”
“花街?”林西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说:“是青楼?”
花海棠点点头,又摇摇头,道:“与青楼不同,在那里接客的妓子,都是有家有室的女子,接客的地方就在自己家中。”
“还有这种事?”林西惊讶地睁大眼睛,不过很快他便释然了,别说在这样的封建社会,就是在现代的和平社会,这种事也多的是。
“嗯,多数女子都是被家人逼迫,以此维持一家人的生计。那里多数女子都是染病,或者被虐待致死。”
林西听得皱紧了眉头,道:“被虐待致死?官府就不管吗?”
“那也得有人报官啊。”花海棠叹了口气,道:“她们地位低下,连身边的亲人都不曾将她们的性命放在心上,又怎么指望别人。有的人家还巴不得她们被打死,这样他们便可以讹上一笔,能再娶一个更年轻漂亮的,出去接客的话,能要个好价钱。”
林西拧紧眉头,道:“这些人当真没人性!官府就该查封这种地方,送那些人渣通通进大牢。”
“若当真查封,受苦的还是那些女人,她们干了这一行,已经脏了的身子,便一辈子也洗不清了,除了干这个,她们没有别的路可走。”
听完花海棠的话,林西的心情相当复杂,虽然不愿承认,但花海棠说的没错,她们这样的人生活在社会最底层,受尽冷眼和嘲讽,除了继续做妓子,她们没有别的活路。
查封一个地方很简单,却并未解决根本问题,其中牵涉的不止是青楼妓子那么简单,而是现代思想和封建思想的碰撞,这不是一朝一夕能解决的事。
林西来到马小四身前,问道:“你爹呢?”
“他死了。”
马小四从小活在别人的嘲笑声中,因为他娘干得是脏活,但他不怨恨他娘,是他娘含辛茹苦把他养大,供他吃供他喝,还想着送他去读书。他只恨那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畜生爹,他娘辛苦挣的钱都被那个畜生抢走,就连生病了,还被强迫着接客,甚至诅咒他娘早点死,这样他就能讹上一笔银子,找个年轻漂亮的女人挣钱养他。
马小四日日在心里诅咒他,诅咒喝酒喝死,吃饭噎死,被人打死,所以在他心里那个畜生早就死了。
“所以你家里就只剩下你和你的母亲,对吗?”
马小四坚定地点点头,道:“嗯,只剩下我和我娘相依为命。”
林西转头看向春喜,道:“给我点碎银子。”
春喜应声,从钱袋里掏出三两多碎银子。
林西接了过来,递给马小四,道:“你拿着钱去给你娘请个大夫,好好瞧瞧?”
马小四怔怔地看着林西,没想到他偷了东西,非但没被送去衙门,苦主还给了他钱。
这些年马小四受够了冷眼和欺凌,只要他说自己住在烟柳巷,迎来的一定是咒骂和驱赶,他们就像看脏东西一样看着他,唯恐避之不及,从未有人想要出手帮他,他也逐渐麻木,没想到今日他遇到了好人。
见马小四看着他发愣,林西将银子塞进他手里,道:“银子你拿好了,回家的时候小心点,别让人惦记上,懂吗?”
马小四回了神,攥紧手里的银子,恭恭敬敬地给林西磕了个头,道:“公子大恩,马小四永生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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