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自己多心。
妇人见状,对这年轻人观感更好。不等白争流多问,便解释:“你看她守在门口看海,其实啊,是在盼她爹呢。”
白争流:“……?”
他还以为自己听错。就连原本没有参与这边对话的另几个人,在妇人讲到这里的时候,都不由转头看来。
对上一片儿目光,妇人也有点紧张,讲话都比先前要打磕绊,道:“正是!”
君陶忍不住说:“阿姐!那婆婆的爹,总得有六七十岁了吧?”
这还是保守估计。内心来说,君陶觉得光是那个妇人就已经有六七十岁。
这么大年纪,怎么可能与长冲门人一同出海,然后失踪?
青年脸上写满了这样的疑问,妇人则是完全没领会到君陶的困惑。听他开口,便回答:“不止呢!若是她爹还在,总也有八十、九十岁。余家婶婶是她爹的老来女,村里人都知道……”
君陶更加困惑,君阳却已经明白了:“她爹并不是这回失踪的?”
既是提问,也是给弟弟解释。
君陶恍然,妇人则道:“自然。我嫁过来的时候,不,我年纪还小的时候,就听说过这事儿了。不过,也就是这两年。余婶年纪大了,脑子犯迷糊,还把自己当做小娃娃,这才整日盼着她爹回来。”
梅映寒问:“阿姐,你可知道,余家爷爷是如何失踪?”
妇人:“这……我如何知道?”一顿,对上一群青年的目光,看出来他们是真的好奇,“待会儿你们见了村长,去问问他,兴许能有眉目。”
一行人点头。
妇人又朝眼前一瞧,笑了:“还说呢,眼看已经到了村长家门口了!”
她把江湖客们引到一个老翁面前。看外貌,这老翁的年纪与余家婶婶相差不多。思绪却清醒些,听说白争流一行是来“寻仇家”的,还有心思问,他们与长冲门人究竟是什么仇。
江湖客们挑挑拣拣地说了些。
老翁便道:“他们在外,竟行了如此恶事……”说着,开始咳嗽。
到底是年龄大了,外头看,精神再好,身体也早已不堪重负。
白争流听得不忍,眉尖微微拢起,指尖不引人注目地在袖子下晃动。
一缕灵气顺着他的动作,进入老翁胸膛,滋润他的肺部。
老翁咳嗽的动静瞬时小了很多。他隐约察觉出了不同,却并没意识到这份不同与眼前江湖客有关。只觉得眼下自己说话,是比往常轻松一些。
担心这份轻松随时都会过去,老翁抓紧时间。先叹一声:“早知如此,我老头子当初说什么也不会让他们进村。”之后,又大方地给出了祠堂的钥匙。
也提出一些要求,希望江湖客们一行不要惊扰他们先祖云云。
讲话的时候,他的视线一直在白争流等人腰间的兵器上打转。
白争流最初还不觉得什么,到后面,他一点点回过味儿来了。
说到底,这村长其实也在担心他们“闹事儿”吧?
前面刚刚经历过一场江湖客带来的惨痛,面对又一波同样打扮、来历的人,哪怕他们说得再怎么好听,又看似极有诚心地拿出了银子,村长到底还是要多想一些。
白争流想,这种误会,恐怕只有等到自己一行人离开的时候才有机会澄清了。
他假装不曾看到对方的眼神,转而问起余家婶婶父亲的情况。
作为年幼时曾经见过后者的人,村长知道的,果真比妇人知道的多一些。
“余老爷子出去打渔,之后,再也没有回来。”
村长这么道。
白争流等了片刻,意识到,这好像就是对方要说的所有内容了。
他忍不住多问一句:“而后呢?”
村长道:“而后,便是余家娘子她娘辛辛苦苦操持家里,拉扯她与她家阿弟长大。好不容易送余娘子出嫁、她阿弟娶亲,按理来说,正是应该享福的时候。结果兴许因为从前太操劳,如今总算放下了心,竟是直接大病一场……”
白争流耐心地听。
村长:“余娘子与她家阿弟也是孝顺,虽然各自日子都过得平平,却都愿意凑钱去给他们娘亲买药。”
白争流想,其实自己也可以不用那么耐心。
村长:“大侠或是不知晓。我们村子里的人,平日生病,都是自己往过抗。”看神色,大约是觉得白争流一行对自己的话音兴趣不大,于是连忙补充,“像是余家娘子与她弟弟这样的做法,已是极大方!更不用说,他们竟然不要家中老娘总喝一副药贴。而是喝上三次两次,就让大夫重新开药。”
白争流:“……”
白争流确认了,对方真的不知道自己想要听什么。
也是这时候,旁边剑客轻轻咳了一声,引去村长的注意力。
“余家老爷子打渔的时候,有没有出现什么怪事?”
他问。
村长却似疲惫。他这个年纪,再怎么精神矍铄,一口气说太多话,还是会支撑不住。
“怪事,”老翁念一句这两个字,“打渔的人,出海之后能不能回来,不都是凭借运气?老爷子没回来,也不过是运气不好……”
江湖客们失望。
“不过,”村长又说了一声,“你们这么一说,我仿佛的确记起些什么。”
众人满怀期待,朝他看去。
就见村长眼睛都闭合着,半晌,没见嘴唇有什么新动静。
妇人一直待在旁边,见状,不由担心:“村长,村长!”
老翁惊醒:“呀,这不是邱家娘子——”
妇人忧心忡忡:“村长,你方才竟是昏过去了!”
老翁更惊:“昏?我?”
君陶听不下去:“方才这爷爷不过是睡着了。”又转向村长,“你记起什么,可能与我等说说?”
村长迷茫地看他。
江湖客们看他这样的表现,已经能猜出老翁的回答。
果然,接下来,村长只问他们,自己前面在与他们说些什么。
众人心中失望。
好在考虑到老翁的状态,他们对在此地得到线索一事原本也没有太多期许。这阵情绪很快被压下,再看看天色,白争流估算,应该已经有一部分江湖客折返。
他们提出告辞,村长点点头,要出门去送。
江湖客们想想外头的寒风,再看看老翁被紧紧裹在袄子里面的身体,到底还是把人劝了回去。
妇人在旁边看着,同样松一口气。
她前头还担心呢。自己把江湖客们带来,自然是出于好心。但要是在好心之下办了坏事儿,怕是再说不清。
从村长家离开,他们便兵分三路。
白、梅前往村外,接应回来的江湖客们。君陶、君阳则去祠堂,先看看状况,也是收拾一下。
王秀兰则跟着妇人,与他一起去各家各户说明情况,“购买”被褥吃食。
双方已经距离颇远了,白、梅还是能听到从妇人与王秀兰那边传来的声音。
妇人一直在说:“应该是我拿着东西直接过去,竟还要劳你来走这一遭。”
王秀兰便笑道:“如何说‘劳’?我就爱四处走动。从前那么多年,只见到村子里的样貌,与自家老头那张老脸,都不知道,外头世界竟这样精彩广阔。”
妇人:“我看你还年轻——”
王秀兰温和地说:“早前几个月,我与你看起来,也相差不了多少。若是再往前推,去年这个时候你见了我,怕是要直接管我叫‘婶婶’呢。”
妇人吃惊,并不相信王秀兰这话。王秀兰却知道,自己说的是真的。
两人一路讲着,听得白、梅好笑。白争流说:“我猜,咱们下次再见到那个阿姐,她应该也会与今日的样子有所不同。”
梅映寒点头:“秀兰姐兴许会教她一招半式。”
白争流道:“若是我现在见到一个到处找吃食、流浪挨饿的孩子,也想教他一招半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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