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毛笔朝远方飞走,白争流深吸一口气,凝重了神色,朝人影、“圆球”方向摸了过去。
只是距离越近,他心头越是古怪。
“那是个活尸,对否?”
白争流和情郎确认。
梅映寒点点头,示意刀客他没有看错。
“但是,”白争流说,“我怎么觉得不太对劲?”
梅映寒看看人影和“肉球”相处的画面,心想,我也这么觉得。
只见人影挡在肉球之前,抬起脚,朝肉球轻轻一踢。
肉球便飞起,滚了出去。
人影又收回腿,面朝肉球的方向,也不知道是说了什么,还是做了什么。
总归肉球又朝他滚了回来。虽然与白、梅的距离颇远,又是一堆肢体脑袋缠在一起,按说白、梅根本不可能看清楚球体之中那些脑袋的状态。可是两人硬生生从肉球身上察觉几分不情不愿,像是活尸们也很不愿意靠近那个能站起来的“同伴”,只是碍于某些状况,不得不这么做。
两人心头有了预感。
果然,等到肉球回到人影脚边,后者身体微微前倾、下压,双脚一在前、一在后。再接着,原本在后面的那只脚猛地朝前一踢!
肉球又一次飞了出去,比前一次飞出的还要高、还要远!
这场面,说是活尸们通力合作,白争流只会觉得自己的眼神和脑子一起变得不好了。但要说是一个活尸折磨另一个,他又觉得不太像。
眼皮狂跳着想了半天,一个词儿忽然浮现在白争流眼前。
“蹴鞠!”他猛地开口,“这人是在蹴鞠吧?!”
梅映寒先是一愣,随即恍然,“这么一说,还真是——”
很像在蹴鞠呢。
“不对不对,”虽然是自己报出来的答案,到这会儿,白争流又主动摇起脑袋,“怎么可能?这种地方,一个活尸,怎么有心情……”
梅映寒没有答话。
白争流只当他和自己一样,陷入了难以理解的旋涡。
没想到,数息之后,他忽而听到了情郎叹气的动静。
“争流,”梅映寒叫道,“蹴鞠的活尸看到咱们了。”
白争流心头一紧。
手也同时一紧,掌心刀柄在不知不觉之时,已经被刀客的体温暖到发热。
他抬起头,与远方活尸对视。
和前面的白面公子哥儿不同,眼前之人,明显是个健硕、高大的中年男性。阴气修补了他的皮肤,让他浑身上下都呈现出一种均匀的麦色。
在白、梅观察、打量他时,他明显也在打量远方的两个青年。正好这个时候,原本飞出去的肉球再次转回,委委屈屈、别别扭扭地把自己送到了男人的脚底下。
男人唇角咧开——白争流又在对方脸上看了三秒,慢慢松一口气。还好,这人虽然在笑,嘴巴却一直维持在一个活人也会有的弧度。而不是像前面那公子哥儿,一眨眼,原先的脸部已经被嘴巴占据了。
但这不代表他待活人们友善。
只见男人再度摆出蹴鞠的姿势。这一次,那些人头、胳膊组成的肉球,被男人直直向着白、梅两个踢了过来!
原本“完整”的肉球,在半空中突然散开!人头脸上带着狰狞的神情,朝白、梅冲了过来!
刀客、剑客此刻已经恢复些许灵气。看到这样的场面,他们丝毫不惧,迎头冲上。
“唰唰!”
长刀、灵剑一同向着人头、人臂斩落!
一个错身工夫,被阴气从坟墓中启出的尸骨已经尽数重新落在地上,上面阴气消散,完全失去了继续作乱的能力。
而白、梅丝毫不停,还在继续往前。转眼之间,已经来到中年男人活尸身侧!
只见中间男人手上一提,身上阴气骤然朝他掌心汇聚过去。原本空空如也的地方,顷刻之间多出一道浓黑色的长影。再细细去看,那道长影竟然凝聚成了一个剑形。只是又较平常的剑要宽很多、重很多,就像是——
重剑。
这个词出现在白争流脑海当中。
他来不及细想,已经与中年男人过了一招!
中年男人看着白争流的身法刀术,眼前不由一亮,叫了一个“好”字,兴致明显被挑起。再有旁边的梅映寒,同样在一个错身之间,得了中年男人一句“剑术不错”。
两句评价下来,白、梅两人非但不曾欣喜,心情还沉下颇多。
中年男人得是怎样的实力,才能以这样的话音语调来“点评”他们?不像是面对敌手,倒像是面对等待自己指点的晚辈后生。
会出现这种状况,怕是只能说明一件事。
在中年男人心里,他们根本不算是敌手!
只要对方愿意,就能像捏死一对小鸡崽子似的捏死他们。
如此一想,白、梅对视,都从对方的眼神、神色之中看出警惕。
他们提起兵器,再朝中年男人攻去。这一次,两人一起增加了覆在自己兵器上的灵气。
丹田之中,见底之后好不容易又蓄起一点儿的灵气转眼就被清空。可这一举措带来的结果也是惊人的,下一息,长刀落在中年男人脖子上,镇星同样抵住中年男人心口。
白、梅不动,灵气却在顺着刀刃、剑锋的方向侵蚀中年男人身体。
两个青年人面皮紧绷,中年男人却露出一点儿释怀似的笑意,轻声叹道:“看来我死以后,也有人在维护世间安稳……”
——那种古怪感再度出现了。
白争流目光落在中年男人身上。
见对方身上阴气逐渐消散。可他与映寒用出的灵气,显然做不到这样。会有眼前结果,更像是……
更像是对方完成了某样心愿,于是开始释怀?
白争流略有怔忡。恰好这时候,杨春月带着刘武赶来。
看到被白、梅擒住的中年男人,杨春月先是一愣,随即不可思议地叫道:“潘叔,你怎么?!”
潘叔?!
白、梅手腕一颤,脑海之中立刻浮现出师伯曾与自己提到的一人:二十八将之中的重剑将军潘桂,同样也是杨家老爷子的至交好友,被杨春月叫一句“叔父”!
两人咽了口唾沫,脑袋“嗡”得一声,头次知道原来自己还是个不孝后辈,竟然险些砍了叔爷爷的脑袋,刺了叔爷爷心口。
作者有话说:
小白,集卡中
第209章 入刀
“哎呀,”虽然脖子上还有一道豁口,心脏也有一个大洞,可潘桂半点儿不像介意的样子,说话之间,身形都比之前更淡了,笑道:“你们只当我是与那些活死人一样的糟心玩意儿,这才朝我出手。所图谋着,不过是周边百姓安稳。我见有后辈如此,欢喜还来不及,又如何能怪你们?”
白、梅:“……”
道理是这个道理。
可这是叔爷爷啊!
这会儿,潘桂坐在一块石头上,杨春月又是欢喜,又是担忧地站在他身侧,时刻观察着潘桂身体的状况。
白、梅站在潘桂身前,都束着手。
叔爷爷越是不在意,两人越是过意不去。
另有一个刘武。杨春月拎他过来之后,就把人扔在一边地上,半死不活地趴着。
“你这小子,”潘桂干脆说起其他,此刻目光落在白争流身上,“是春月丫头的子侄后辈?我看你,用的仿佛是杨家的刀法。”
杨春月听着,唇角露出一个浅笑,白争流则忙说:“小辈是师伯——师伯六弟的徒弟。”
潘桂恍然,“原来是小六。”
细细想想,当年上刑场的时候,周围有哪些人、哪些人有无后辈,自己不都知道吗?春月丫头生前不曾成婚,倒是她家六郎,被春月丫头悄悄送走。
——其实也不算“悄悄”。皇帝动杀心的时候,他们这些老家伙里,不少人都有所感觉。只是有人觉得大伙儿都是一同陪着皇帝打天下的,就算对方现在在意了,也至多是让他们交权,总不至于真动手杀人,于是不曾行动。但也有人像春月丫头一样,开始着手送家中孩子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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