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恒回了他俩一个颇有深意的笑容,笑笑没作声。
小莺儿耷拉着两条睡散了的麻花辫从隔间里出来,也是一脸没睡醒的样子,“阿恒哥哥,你昨天晚上在他们床头站着干嘛呢?”
阿恒:“啊?”
“我昨天半夜里起夜,看见你在玉哥儿他们床头前站着,我叫你你也不答应,直勾勾盯着大狗子,面无表情的,特别吓人。”
“有吗?”阿恒搓了搓脸,“我怎么不记得了。”
“那叫夜游症,”我总算也有机会扳回一城,“患有夜游症的人通常晚上会无故过来,能自己穿衣、喝水、开门和做一些平日里常干的事,但是第二天醒来又毫无印象。”
“我以前没这毛病啊?”阿恒挠了挠头,“我平时也不常在床头站着啊?”
我略一思忖,“可能是你半夜起来干完那些事想回床,却发现位置被人占了,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所以才一直站在床头吧?”
昨晚大狗子睡的地方就是平日里阿恒睡的那侧,他在梦里肯定是还循着以前的习惯回床上睡,看见没有他的位置之后脑子一时间转不过弯来,这才有了小莺儿看见的那一幕。
阿恒问:“那如果我一直找不到地方会怎么办?”
我道:“无非就是两种结果,一是就跟你昨晚那样又找回去了,也有可能,你会把属于自己的地方抢回来。”
大狗子脸上一瞬惨白,“我错了阿恒哥哥,我不睡床了,我以后再也不睡床了!”
一顿早饭,吃的所有人都惴惴不安,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养成了抱着东西睡的习惯,阿恒更不知道自己还患有夜游症的毛病。这些习惯亦或是病症为什么之前一直没显现,如今却一夜之间全暴露出来了。
吃完了饭送走了二狗子,我跟阿恒依照昨天的打算去镇子上请来了砖瓦匠和木匠。
两个人东瞅瞅西看看,把我这破庙里里外外看了一遍,我在后头跟着,一路听下来不是唉声就是叹气。
木匠道:“这门、窗户早都烂透了,椽子没几根还是好的,都得换。最要命的还是头顶上这根主梁,都被虫子蛀透了,这一换只怕房顶就得拆了。”
砖瓦匠也道:“这墙都歪了你们看不出来吗?我都不敢在里头大声说话,动静大点都能给震下一层墙皮来。还有这大口子,不堵留着冬天往里头灌风吗?你当你这是个风箱肚子啊,还四面八方受气呢。”
我跟在后头听的心肝直颤:“我之前一直住的好好的,也没出过什么问题呐。”
瓦匠啧啧两声,“那可真算你命大,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都不敢相信这地方竟然能住人。”
阿恒在后头轻轻拉了拉我,我冲人点了点头,待安排好那两个匠人后随阿恒找了处隐蔽的地方。
阿恒把我拉过来道:“这两个人是故意夸大了说的吧?哪有他们说的那么严重?我看他们就是想讹钱。”
我轻点了点头,“这屋子我住了这么些年了,具体什么情况我心里也有数。破是破了点,但还没到风一刮就散架的地步。”
阿恒小声道:“那你打算怎么办?还修吗?要不换两个人?”
“修自然是得修,我还指望以后在这儿养老送终呢。”我顿了顿,“不过也不能由着他们漫天要价,说什么就是什么。”
阿恒问:“你打算怎么办?”
我冲阿恒挑了挑眉,“擎等着吧。”
回头冲那两个匠人道:“照你们这说法,这地方是得扒了重建吧?”
两个人对视一眼,瓦匠道:“能拆了重新盖自然是再好不过了,不然留着也是个隐患,今天修这头,明天补那头,早晚还是得塌。”
“那就算了,”我静默了片刻,突然冲两人摆了摆手,“重新建还得拆,有那功夫我还不如找处地方置办座新宅子呢,就不劳两位费心了。”
两个人一听又互相看了看,先前那瓦匠不作声了,木匠道:“不拆的话倒也能修,就怕是用不长久,过阵子还是得翻修。”
“我既然要修,自然就想着能多沿用一阵子,如果修了是塌,不修也是塌,那我还修它干什么?”我冲两个人一笑,“看我住的地方你们也该知道我身上没什么油水可榨,决定要修已经是下了一番斟酌了。咱们开门见山,我就不跟你们兜圈子了,我这屋子我大致有数,椽子是不行了,之前已经修过一次了,但治标不治本。墙应该没什么问题,还能再支撑一阵子。西边的耳房得重修,这个你们比我清楚,商量着来就是了。我的想法就是能将就的地方咱们就将就着继续用,实在将就不下去的就修,预算有限,你们多担待。”
两个人静默了一阵子,木匠叹了口气,道:“小老弟啊,看你是个实在人,我们哥俩儿也不诓你了,房子呢确实问题不少,能重建最好,你实在不想的话我们哥俩儿也能修,别的不好说,再沿用个十来年应该是不成问题。”
我轻轻一笑,冲人拱了拱手,“那就有劳两位了。”
木匠哈哈一笑,道:“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工具没带在身上,那咱们就明日再动工,赶在入冬前完工,也让你们早日住进来。”
把两个人送出门外,木匠回头又道:“要换椽子,房顶肯定要拆,你们想好这段日子住哪儿了吗?”
第65章 可遇不可求
我一时间有几分愣住了。
我一心想着要修房子,却没意识到这房子一修,我们一时半会儿就没有容身的地方了。
我倒是无所谓,也不是没过过以天为盖地为庐的日子,可如今总不好再让三个孩子跟着我风餐露宿。
还有阿恒,怎么说以前也是个少爷,如今虽然不说锦衣玉食伺候着吧,但也不该让人跟着我吃苦受罪。
阿恒在一旁拽了拽我,“人都走远了,回去吧。”
“阿恒。”
“嗯?”
“要不……这几天你就先不要过来了。”
阿恒回程的步子一顿,回过头来一脸疑惑看着我。
“你也听见了,到时候得拆房顶,”我小心斟酌谨慎措辞,“那肯定就不能住人了,你过来我也没有地方安置你……”
阿恒面色沉了下,“那你们呢?”
“我去跟柳二婶打个商量,让孩子们去她家凑合几晚,孩子们小不占地方,实在不行睡柴房也行……”
“那你呢?”
“我……”我看了看阿恒的脸色,越发阴沉了,只好小声道:“我有地方去。”
“什么地方?”
“你今天是子贡上身吗?一直问个不停。”我冲人笑了笑,“我说了有地方那肯定就不会露宿街头,你别管了。”
“你所谓的地方是哪儿?一棵树?一个山洞?是不是只要是个能容身的都能叫个地方?我是比你小两岁,可我不是两岁,你拿这套说辞来糊弄谁呢?”
阿恒在一旁怒不可遏,已经是黑云压城一般气势逼人,只差最后一点契机就能轰然雨下。我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与他对视,只好装模作样地收拾起院子里的杂七杂八来,手里提着一串蒜头道:“你想多了,我说的地方是正经地方……”
“柳存书!”阿恒上来一把夺过了我的蒜头,“你是没地方去,还是根本不想去?你不是还有孙寡妇家的钥匙吗?为什么不去?”
今天这个事只怕是糊弄不过去了,我轻叹了口气,回过头来看着阿恒道:“燕姐姐以前最讨厌有人在她身后乱嚼舌根,虽说如今她不在这儿了,我也不想授人话柄。她那个小院,就让它安静待在那儿吧,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想动它。”
“又是为别人想……又是为别人想!你什么时候能为自己想想?!”阿恒手里头攥着我的蒜头,好几次想摔又都刹住了,蒜皮白花花往下掉,跟下雪似的。
“那我呢?你把我当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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