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担心我了?”阿恒凑过来道。
我看了看他,轻轻点了下头。
“我就知道你是真心对我好,”阿恒凑得极近,轻轻偏了偏头,柔软的触感贴着脸侧便滑了过去。我愣了半晌才意识到那是个吻,轻得足以让人忽略,还没来得及感受就消散在漠北初秋的凉风中了。
阿恒后退一步看着我笑,像个做了坏事没被发现的孩子。
“你呀,”我无奈笑了笑,伸手在脸上蹭了蹭,阿恒唇上干燥,这会儿早就没什么痕迹了,我却好像还是捕捉到了一点气息,在指腹间轻轻捻了捻,“这场仗你有几成把握?”
“九成吧。”
“九成?”我略微吃惊,“我知道王庭这样的小人物你不放在眼里,可他手底下到底有五万人呢。”
“这五万人是安西的,不是他王庭的,”阿恒道,“王庭弑主夺位,我就不信霍伦当了那么多年的大都护,手底下连一个心腹也没有。哪怕那些人迫于现状臣服了王庭,可他到底是个自立山头的山大王,名不正言不顺,我代表朝廷前去征讨,名号一打出去他就已经败了三分。”
我皱眉道:“那还有七分呢?”
“剩下的七分,三分归小爷我带兵如神,三分归我的将士英勇善战,还剩一分交给天意。”
“不过咱们是正道,天意肯定也是站在我们这边的。”不等我开口,阿恒又勾着我的肩膀道,“你放心,这场仗没那么难打,我爹既然放心让大狗子跟着我,就是敢保证这场仗一定会赢,他再没分寸也不敢拿皇子的性命开玩笑。”
“那我也要去。”我急忙道,又补充:“大狗子是跟我一块来的,那我就得对他的安危负责到底,他去哪儿我就得跟到哪儿……”
阿恒笑盈盈地看着我,一脸看破不说破的神情。
“真是为了大狗子,”我被他看得没由来有点心虚,清了清嗓子:“我答应过皇上要把人毫发无损带回去的。”
阿恒挑了挑眉:“那你当初还让他单枪匹马过来给我报信?”
“……”我都忘了还有这一茬了。
“承认你想跟我在一起就那么难以启齿?”阿恒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我,像只温和无害的小兽,看得我差一点就心软答应他了。
果然下一瞬这人就原形毕露了,亲昵地在我肩上拍了拍,“快去,跟我爹说你就要随军,要夫唱妇随。”
“我不敢,”我愣了愣笑道,“我怕景将军会打断我的腿。”
“那不能,”阿恒勾肩搭背与我一道往前走,“他只会打断我的腿。”
景将军那边确实不是问题,甚至我跟他说起这件事的时候他还稍稍有些吃惊,一脸你怎么还在这,怎么还不去收拾行李的错愕。
临走他又叫住了我:“你知道我为什么让你们跟着阿恒一块去吗?”
我出帐门的步子稍稍一停,竟然有些恍惚“阿恒”这两个字从景行止嘴里说出来。在外他们是将帅,私底下好像也没什么父子情分,我只听阿恒说过他爹把他打得爬不起来,却没听到过一句类似嘘寒问暖的问候。
可从这句话里,我竟然听出了一点久违的亲情来。
所以我也没拿那些“大将军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类的客套话敷衍他,只是顺着问下去:“为什么?”
景行止道:“他需要有后盾,你们就是他的后盾,有你们在他会更清楚这场仗该如何打。”
我回过头来,直视着他问道:“这也是皇上的意思吧?”
景行止没承认但也没否认,我就知道我又猜中了。
这是两位父亲的用心良苦。
我点点头,躬了躬身退了出来。
虽说阿恒胜券在握,但毕竟是要去打仗的,第二天一早我看见门外整装待发的队伍还是忍不住跟着紧张起来。阿恒站在队首,祁风正在清点人数,最后随着阿恒一声令下,大军迎着初升的太阳开拔出征。
第168章 焉耆
漠北的秋意就是要比内陆来的早一些,虽然中午依然艳阳高照,但秋天的肃杀气息已至,满目枯黄伴着黄沙提前登场,显得尤为萧条。不过这里常年都是这么一副样子,看得久了难免有些想不起来当初葱葱郁郁的山山水水是哪辈子的事了。
安西比玉门关还要靠西,越往西走,能看见的树越少,荒漠越来越多,有时候走大半天都是一样的景色,让人难免心生气馁,以为自己是在原地打转。
大狗子一开始还憋着,后来总算忍不住了,整个人都好像被太阳晒蔫了,垂着头耷拉着眼过来问我还得走多久。
我递给他一个水囊,看着大狗子仰头灌了好几口,笑道:“你要是累了不妨来马车里休息一下。”
相比待在逼仄的马车里大狗子还是更喜欢骑马,骑的还是他那匹“骏风”,把水囊递还给我摇摇头:“我不累,就是觉得无聊。”
我笑道:“要不我教你背一篇《论语》吧,一会儿就不无聊了。”
大狗子牙疼似的啧了啧嘴,指着前面道:“对了,祁风哥哥还说要给我讲他们打仗的事呢,我去找他了。”
我笑着点点头,也不拆穿他,由着他逃也似的找祁风去了。
好好的一个孩子,怎么就是不爱读书呢?
不过再细细想来这样也没什么不好,跟着阿恒多学学看看,等日后成年了找一个偏远点的地方封个闲散王爷,不必夹在皇城中身不由己,学会些傍身的本事谁也欺负不了他去。若当真能如此也算个不错的归宿。
说到读书就不得不提二狗子了,我从京城出发前刚收到了他一封信,只道他如今已经在筹备今年的秋闱了,若能中举,今年冬就要进京,继续筹备明年的春闱,到时候就能跟我们团聚了。
小莺儿完全忽略掉了“若能中举”这个前提,满心欢喜地筹备着二狗子要进京的事,甚至在春末的时候就已经给二狗子做好了两套棉衣,还挑了京城中最时兴的款式,在我身上比划了好久,就等着二狗子一来就给他穿上。
我考虑的却是另一个问题,一直以来我给二狗子营造的身份是寒门学子,寒窗苦读多年有朝一日被柳骞发现其才学收为弟子,再一路披荆斩棘杀到贡院。这是那些主考官们最喜欢的人设,这样的出身拿到哪里都挑不出毛病来,前提是他没有一个我这样的哥哥的话。
与二狗子正相反,我就是那些文人仕子眼中最没出息的那种。仗着小时候一点聪明到处耀武扬威,大了也没什么能耐,却死皮赖脸拿着一句从前的玩笑话硬要皇上赏我个官做做。做什么官不好,偏要一头扎进俱是科举出身的翰林院里,存心就是去恶心人的。
要让那些人知道二狗子是我养大的,他那寒门仕子的清贵形象只怕就得随着我的臭名声烟消云散了。
所以我掐指一算,二狗子要入京,势必不能跟我住在一块,我还得另找个地方给他置办一套宅子。以我那仨瓜俩枣的俸禄肯定是不够,思前想后只能动用大狗子从宫里给偷渡出来的那点东西了。
想来现在已经入秋了,等回到京城就得抓紧点找宅子了。
我靠着车窗看着漠北苍茫的天空,蓝得纯粹,偶尔有那么一丁点飘若游丝的闲云,风一吹也就散尽了。
举着景字旗的队伍一路铺展,赶在第三天傍晚到了与安西搭界的焉耆镇上。
滕子珺作为先一步过来刺探敌情的人,负责妥善安置阿恒带过来的队伍,一看见阿恒就忍不住抱怨:“大少爷,你当你是郊游来了吗?带着这么点人就敢这么明目张胆,你也不怕王庭半路上找人伏击你,连声响都没有就得嗝屁了。”
阿恒笑道:“他不敢。”
“他有什么不敢的?”滕子珺简直就气不打一处来,“你知道我费了多少心血才在王庭眼皮子找到这么处安全的地方,你这一来全暴露了!就这两天里,王庭往这边增兵就增了三次,这么小的镇子都快被他里里外外围了三圈了,就你还傻傻的往里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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