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清方想了想也皱了眉,“也是,跟你结拜了兄弟,景行止那小儿不就高出我一辈了嘛。”
阿恒:“……是啊。”
“那不行,那小子小时候我还背着他骑过大马呢,”吴清方总算摆了摆手,“不过做人得知恩图报,老夫这条命是你救的,有什么帮得上忙的你尽管开口。”
阿恒冲人抱了抱拳,“那我先行谢过吴大人了。”
看完了他们这一出大戏,话题才回到正道上。我道:“跟毛林勾结的那些估计不是马匪。”
阿恒点头:“看出来了,哪有装备那么好的马匪,就他们那马,我们营里都找不出几匹来。”
吴清方道:“难不成是毛林贼喊捉贼,让自己人扮成马匪来劫道?”
阿恒又点了下头,不过看样子还是存疑:“可他一个左威卫将军,哪来的人?他要是敢私自调动禁军,那肯定一查就查出来了。”
吴清方:“说不定他一开始就没打算再回去呢。”
我听着他们的种种猜测没再开口,心里却隐隐有了一个结论。我跟韩棠审杨鸿飞的供词是直接上呈给皇上的,所以他们还不知道杨鸿飞背后还牵连出了一个“大帅”以及手下一队“黑骑”。那个“大帅”当初能打杨鸿飞手底下那些空饷的主意,就有可能再对这批军饷生出歹意来,只是我没想到他的手已经伸得那么长,连负责皇城安危的禁军里头也安排了人。
也不知道韩棠一行人在安西那边查的怎么样了,毛林是细作的事还得想个法子通知他。
当着吴清方和祁风的面这些话不好说,等入了夜我把事情的原委都跟阿恒说了。
阿恒皱着眉头道:“难怪最近有好几次我们都要摸到敌军老巢了,又都被各种各样的事拖住。当初在杨鸿飞手底下的时候他不愿意用我,我也不稀罕巴结他,跟着打了几场仗涉入都不深,直到最近才越来越觉得隐隐之中有另一股力量在暗中干扰。果不其然,他们藏的也太深了。”
“这个人这么做到底是何用意?只是想借机发点国难财还是另有打算?”其实我已经隐隐猜到了应该是后一种,如果只为发那一点国难财,他在战场上为难阿恒做什么。
我把阿恒拉到床边道:“以前你不知道有那么个人的存在,防不胜防,现在知道了,一定更得保护好自己。都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想来都后怕,这要是哪次没防住……”
“我知道,我知道……”阿恒拉起我的手,展平了捂在手心搓着,我这才发现自己一直在蜷着手指,掌心被压出好几个指痕来。
“咱们好不容易见一面,今晚不说这个。”阿恒见我手上卸了力才松手,又转移到脸上,温热的指腹在脸侧擦了擦,“玉哥儿,我好想你。”
从见面到现在也有大半天了,但要么人多眼杂,要么还有放不下的事情,这会儿才算是真的安定下来。我借着驿站里昏暗的烛光打量阿恒,想起年初那次却迫不得已又毅然决然地离别,相比那个跪在我面前只会说“对不起”的人,如今已经长成了能独挡一面的少将军了。有誓死追随的亲信,也能做出力挽狂澜的判断。漠北的风沙太猛太烈,也只有这样的风才能吹走浮尘,露出底下的金子来。
这半年里有太多的话要说,关于我的,关于他的,可临到嘴边也只有几个字:“我也想你。”
阿恒再次凑近过来,这次不比饭前那次“吃了这顿没下顿”的势头,慢慢低头,再慢慢贴近,甚至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试探,第一次浅尝辄止,阿恒轻轻笑了:“真不是梦。”
我也笑了,揽着脖子把人拽到床上来,“不再验验别的了?”
阿恒的眸光一下被点燃了,近在咫尺的呼吸都跟着滚烫起来,那双手上带着长期拿武器磨出来的薄茧,走到哪儿烧到哪儿,我在那双手下情不自禁地发着颤。
猴急的性子倒是没怎么变,我思绪慢慢游离,回想到当初第一次在蒲草丛里的样子,他始终不得其法,急得满头大汗,还得我手把手来教他。
就这一走神的功夫,阿恒却突然发力,痛意裹挟着说不出的痛快一举袭上脑门,一瞬间抻直了我。
“你竟然还敢走神,”阿恒咬着脖子后头一根筋恶狠狠道。
我一时间哭笑不得:“想的是你。”
“当然得是我,”阿恒退出去些许,扳着肩膀让我转了个面,“看着我,从这刻开始,你只能想现在的我了。”
我笑道:“少将军果真厉害,吃自己的醋吃得这么起劲。”
阿恒眼里眸光一狠:“你就是欠收拾。”
面对面也有好处,我能看清他脸上的每一分神情,以及……难以自已时能有个抓手。
可这次攀上去的时候手感却有点不对劲,尽管知道久历沙场的人身上肯定做不到细皮嫩肉,可这手感也差太远了——像积年累月的老树皮,都剌手。
“你背上怎么了?”我挺身起来。
阿恒却又把我按了回去:“一会儿再看。”
“我家阿恒背上不这样的,万一你是假的怎么办?”
“假的?”阿恒眯了眯眼,“假的也晚了!”
等一切都结束的时候灯油都快烧尽了。我慢慢平复喘息之后披了件衣裳下床,端着那盏不甚明亮的灯回来,“给我看看你的背。”
“你还记得啊,”阿恒一脸餍足地看着我,“先说好,你看见了别害怕,有点丑。”
我点点头。
阿恒这才翻了个身趴下,把背朝着我。
我俯下身把灯凑过去,等看清那里的样子,手上的灯台险些拿不稳,洒他一身灯油。
那里密密麻麻,沟沟壑壑,全是伤疤……我都想象不出来这么方寸之地怎么能容得下这么多伤。新的、旧的、已经成疤的、刚刚结痂的、还有新鲜的、甚至轻轻一碰就能流出血来的……一层叠着一层,都找不出个落手的地方。
方才房里旖旎的气息还未散尽,就好像好好一顿盛宴吃到最后猛地被人塞了一嘴沙子,哽在胸膛里一下子把我噎住了。
明明走的时候还是好好的,这才不过半年时间,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玉哥儿……玉哥儿你没事吧……”阿恒翻身要起来,“我就说得吓着你……”
“别动,”我好半天才倒过一口气来,动了动手指,把灯台拿远了一些,怕拿不住了真给他再砸上去。
“怎么弄的?”我压着发颤的声音问。
“没什么大事,就是看着吓人,”阿恒偏过头来拉了拉我的手,“去年底我不是私自出营回了趟柳铺嘛,除去护送你们回京的那段时间算是公干,还有三十天就算违反军纪了。一天三军棍,总共是九十军棍,我用九个月来还,已经还的差不多了。”
我在阿恒掌心的温暖里才找回一点知觉,“那一个月也就十下,怎么能打成这样?”
“十下?”阿恒睨了我一眼,拿手圈了个圈儿:“这么粗的军棍,打断为止。”
我又有点喘不上气来了,“景将军罚你的?”
这事引我而起,好说歹说我得让景行止把后几个月的给免了。
阿恒摇了摇头,“这事真不赖我爹,军令如山,我犯了军规就该挨罚,若因为我是大将军的儿子就能免罚,谁还服我。”
“可你……”我争辩道,“你受这么重的伤还怎么带兵打仗?”
“都是皮外伤,真不妨事。”阿恒起身盘腿坐了起来。
手里的灯终于不堪大任,缓慢灭了。阿恒在月光下冲我伸出一只手来,接过我手里的灯放在地上,又拉我回床上坐下,“你看,我这不还是活蹦乱跳的吗?还能杀敌,毛胡子那样的,我一只手能杀仨。”
我冷哼了一声没理他。
阿恒接着道:“我早就跟行刑的弟兄们打好招呼了,他们有分寸,这一顿棍子下去也就是放放瘀血排排毒,伤不着筋骨。等这一层痂褪下去,绝对还你一个光洁的后背,说不好比之前还滑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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