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差点被他气笑了。
“别憋着了,”阿恒道,“你这会儿笑了我也不会骂你狼心狗肺的。”
“你就贫吧,”我道,“下次行刑我就在旁边看着。”
“那不成,挨这种打就得憋着一口气,这口气顺下来了,就没事了。”阿恒拉着我一起在床上躺下,凑近耳边道:“我看见你就想笑,这口气就憋不住了,怎么办?”
我刚躺下,突然想起什么,又猛地坐了起来:“你这次不会也是偷跑出来的吧?”
隔着浓浓夜色我都能看清阿恒脸上的无奈,“偷跑出来我能带这么些人?天下第一神童,你的脑子呢?”
“被狗吃了。”我放心下来,翻了个身懒得搭理他了。
阿恒却又从背后贴了过来,一只手顺着衣领滑了进去。我刚要控诉他蹬鼻子上脸,那只手却在肩膀上不动了。
“说起你这儿我才心疼,”阿恒的手轻轻附在悬魂钉上,“每次看到我都恨不能将那人千刀万剐了。我宁愿自己再多挨上几棍,换自己能早到两天,你就不用受那些苦了。”
我轻轻拉住那只手拥在怀中,“现在想来,也不苦了。”
第二天起了个大早,一行人把马喂好,草草吃了早饭便开始赶路,总算赶在天黑之前回到了营地。
硕大的一轮落日悬在西方的荒漠里,云霞灿烂,与黄沙交接在一起,分不出哪里的云,哪里是沙。
营地坐落在西汉玉门关的旧址上,古城楼被风侵蚀成了一块立起来的土坡,基本已经看不出原貌了,且依旧坚忍不拔地挺立着向人们骄傲地陈述它当年抵御外敌久攻不下的丰功伟绩。
营地背倚这些土坡,面朝万里黄沙,蔓延铺开,一眼望不见尽头。
我心里没由来地生出一腔悲壮的情绪来,自古有多少热血男儿就在这儿,在这片黄沙之上,抛头颅、洒热血。为守家卫国,为建功立业,最后有多少人化作白骨,又有多少人,能从这灼目的光辉中活着回来。
第158章 交接
从夕阳余晖中打马过来了个人,身形从小到大,慢慢勾勒清晰。来到跟前,那人翻身下马,动作行云流水,把马绳一扔冲着我们跑了过来。
“玉哥儿!”大狗子挥着手过来,可能是皇宫里的锦衣玉食催的,这孩子半年里个头疯长,隐隐已经超过了我,直奔着阿恒去了,往我身前一挡夕阳都不耀眼了。
“这才几天,马术精进了不少。”我看着他道。
阿恒一脸自豪地扬了扬下巴:“也不看看是谁的徒弟。”
“阿恒哥哥,骑马可不是你教的,”大狗子笑着道,“是毛大人教的。”
正巧毛林被押送过来,有别于先前左威卫将军的行头,蓬头垢面,冷冷瞥了我们一眼,接着就被几个士兵推搡走了。
“竟然真的是他,”大狗子叹了口气,“他教我骑马,我还挺喜欢他的。”
我刚要安慰一下,只听大狗子又道:“赏他个全尸好了。”
我:“……”
人家还不见得就罪已至死了好吗?
“边走边说,”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一路上还顺利吗?有没有人为难你们?”
大狗子道:“我们把银子分了之后我就跟他们分开了,路上都没敢歇,一路快马加鞭赶过来的。不过景二哥找的这些人靠谱,我到的第二天他们就把银子都送过来了,就等着你们清点了。”
我点点头,回头冲吴清方道:“吴大人你饿吗?要是不急咱们就先把饷银清点了交接完,一会儿吃饭也能安稳些。
吴清方点了点头:“正事要紧。”
看守饷银的也是个熟人——当初在白水城的衙差滕子珺,大老远的就冲着我们挥手,都快挥出重影来了。
刚到近前就听见他跟阿恒抱怨:“有什么好事你都是想着祁风,这些看守蹲点吃力不讨好的活才想起来我,你这偏心偏的也太明显了,下次我……小书?小书你真的来了?”
滕子珺张开胳膊就要扑过来,被阿恒半路挡下:“你什么时候把骑射功夫练好了再跟我讨价还价,就那点三脚猫功夫还有脸跟祁风比。”
滕子珺撇了撇嘴:“他是什么出身,我一个在泥坑里摔大的乡下人比得过吗?”
不明所以的祁风正拿着两根火把过来,接受了众人瞻仰的目光。
“知道自己不行还不赶紧学着,”阿恒从祁风手里接过火把,又用火把柄把滕子珺扒拉到一旁,“一点眼力见儿都没有。”
说着挑高了火把,领着我进了安放军饷的营帐。
白银一百二十万两,装了整整二十口大箱子,如今一箱不少地陈列在这里。这些银子当时分作几路,但凡哪一路起一点私心,这些箱子就不会完完整整地回来。我不知道护送银子的这些人景策都是怎么找的,但他既然敢把父亲和弟弟的性命托付出去,必然就有手段确保这帮人不会背叛。
景家这一群人,景萧如今掌管了天宝军,在剑南道制衡吐蕃。景策在京城左右逢源,是朝中冉冉升起的后起之秀。景行止和阿恒肩负着整个陇右的安危,在宫里还有一个统领后宫的景皇后。细细算来,其实大周朝有半壁江山都托付在景家人身上。
看似风光煊赫,却也是站在了巅峰之上,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去年年底从江南道那边盐税、铁税统共收了一千一百万两,皇上念及边关将士们辛苦,一口气给杨鸿飞送来了三百七十万两,这是把整个江南道三分之一的税收都给了他啊,”吴清方重重叹了口气,“没成想,那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全给作没了。三分之一呀,说出来谁不心疼,但最心疼的还是当属当今圣上呐。”
吴清方一边清点着银子一边叹气:“剩下的银子一进了国库就被分没了,六部争着来抢,工部要筑堤修坝,吏部要发举朝上下这一年的俸禄,兵部还有其他地方的军费要支……看着是涌进去一大批银子,可这些银子也就是打个了逡巡,连夜都没有过完就又支出去了。要不是皇上先截下来那三百七十万两,送进去了也是接着就被瓜分得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说着又啐了一口:“杨鸿飞那个畜生!”
我跟吴清方挑着火把一箱箱点过去,等二十箱点完了,已经过了一个时辰了。再跟景行止交接完,宣完了旨,夜都已经深了。
大帐外却是灯火通明。
这一趟差事办的还算顺利,景行止设了宴给我们接风洗尘,也算是好不容易等来了军饷,犒赏全军。
不过在军营里酒还是禁止的,好在肉管够,当值的和不当值的轮换着吃,我们迎来送走了好几波人,这顿饭就跟吃不完了似的。
等到席终于散了的时候,我估计应该都得到后半夜了。
“我已经命人给诸位大人设了钦差营帐,”阿恒指了指主帅帐旁边的几个小帐,“营地简陋,大家将就一下,这里白天虽然暖和,入了夜还是凉的,当心夜里不要着了凉。”
吴清方毕竟年纪大了,陪了这大半夜,精神明显不济了,正眯着眼打头往营帐那边走。大狗子倒是还精神,要拉着滕子珺回营帐继续问营地的布防。
我跟在他们后头,刚走了两步就被阿恒拉住了,回过头来只见阿恒冲我一笑,“你的营帐不在那边。”
“嗯?”我愣了一下。
“在那。”阿恒指了指他的营房。
“这里条件有限,就多出来两个营房,大狗子是皇子不能怠慢,吴大人年纪大了,睡眠浅,得单独睡一间。就属你年轻气盛,跟我将就将就吧。”
我看着阿恒这幅因公徇私的样子就好笑,也不戳穿他,只道:“只有两间营房,那如果毛林不是奸细的话,你们打算怎么安置他?”
阿恒梗了一下,随即笑道:“那只能委屈他跟祁风或者滕子珺挤一间了。”
我道:“那我也能跟祁风或者滕子珺挤一间。”
“你敢!”阿恒眯了眯眼,“谁敢留你我就打断谁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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