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不操心位置的事了,却还是得赶个大早,虽说运气这事赶巧不赶早,但早点过去总归没坏处,说不定就能碰上什么贵人,肯花大价钱买我这根老地精呢。
刚要出门,就听见三个小家伙又吵起来了,大狗子和二狗子一脚踹开那两扇苟延残喘的破门,气势汹汹地冲我一挺胸,“我们要改名字!”
我心里顿然,又是老黄历了。
为了名字的事,两只狗子没少跟我理论,凭什么小莺儿的名字这么好听,他们却要叫大狗子和二狗子?
看看,这么小的孩子就知道攀比,知道了什么是好听,什么是不好听了。
小孩子的攀比心不能放任,处理不善就会影响以后的成长,我只能暂且放下手里的东西耐心给他们解释,“你们看,小莺儿也好,大狗子二狗子也好,本质上都是动物,你不能因为小莺儿叫声好听就否定了狗子的可爱,狗子还是咱们的好朋友呢,你们不就最喜欢张婶家的大黄了吗?”
两个小朋友若有所思地皱着眉头思考片刻,我刚要庆幸自己是不是糊弄过去了,却见两个小家伙两眼一眯,抄起案板上的菜刀就往外走。
我急忙跟上去:“你们要去哪儿啊?”
大狗子眼里一抹凶光闪过:“杀了大黄吃肉!”
最后为了保下大黄,我只能暂且答应等回来就给他们改名字,这才得以脱身出来,赶到集上时一上午已经过半,好些铺面清空了存货,已经收拾摊子走人了。
找到卖蜂蜜的老头,隔壁摊子刚好空了,我挨着坐下来,也省的老头再给我倒腾地方了。
那老头猛吸了一口自己晒的老烟叶,吞云吐雾地露出一口老黄牙,“今天来的这么晚?”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一边支开摊子一边回话,先是摆上几样常见的甘草麻黄,最后才从怀里掏出一块叠的方方正正的青苔茅子,小心翼翼地把我那株老地精请了出来。
“呦,挖着宝贝了?”老头嘿嘿一笑,拿着烟杆子往这边点了点,“牛角山都快被挖秃了,还能给你找着这么好的货色?”
“牛角山挖秃了那就去别人没挖过的地方找,”我得意洋洋地抬了抬下巴,“怎么样,给我掌掌眼,能卖几个钱?”
老头咂咂嘴,“碰上识货的,能卖个五钱不少了,不识货的,能卖一两。”
我不禁笑了,“你说岔了吧,不识货的怎么反而给的越多?”
老头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继续端着他那烟杆子嘬起来,“你且等着吧。”
过了没一会儿果然就来了个粗布麻衫的人,看打扮像个药铺的伙计,蹲下来拿着我那棵老地精看了又看,最后开口,“三钱银子,我买了。”
我从怀里掏出个小布袋,里面装着我晒干的南瓜子,一边吐皮一边回道:“不卖。”
“嘿,不识抬举,”那个人总算从我的老地精上抬了抬眼,“我可是京城宝仁堂的,什么货色没见过,你这地精虽然年岁够了,但长得不行,都没分出手足来。我看你一个小孩可怜见儿的才给你这个价钱,换了那些老油子我可连三钱银子都给不了。”
可不就是看我小才欺负我嘛,我抬头冲他做了个灿烂无比的笑容:“慢走,不送。”
我伸手去拿我的老地精,那个人却又不肯给了。我心里暗笑,明明就是势在必得了,还死鸭子嘴硬非要从我身上刮点油水出来,于是更加做出一副不耐烦的神情,看谁耗得过谁。
谁知那个人还没动作,一道声音却突然响起,“你这棵山参我要了。”
声音清亮,又带着几分少年意气,我顺着声音来源看过去,入眼的瞬间心里应时惊叹了一声:“嚯,好俊俏的少年郎。”
第2章 五陵少年郎
来人还是一副少年人模样,踩着缂丝蟠螭纹云靴,一身出尘的墨色玉锦,腰身拿束带一裹,那叫一个笔挺,哪怕是身后跟着的小厮,领口袖口都是拿银丝线锁了边的,一看就与我们这些小老百姓有云泥之别。
可我注意到的却是他那双眼睛,像破晓时分天边那一颗孤星,亮的出奇。
我忽然就明白老头说的“不识货的”是什么意思了。
“这是我先看上的,咱们之前说好了的,”先前药铺的那人见来了抢生意的,急忙将青苔茅子包起来,生怕东西被人瞧了去,从怀里掏出一小块碎银扔到我铺面上,扭头便要走。
撞上摇钱树有钱不拿是傻子,我急忙伸手去抢,“谁跟你说好的,我还没答应卖你呢!”
还没等我凑上去,那个人却已经停了步子,一副腕子被那少年拿捏在手里。
明明看着不大的年纪,也不像用了多少力气,先前那人却就是挣不出来,龇牙咧嘴地倒吸了口凉气,“你,你们这是明抢!”
我从他手里把我的青苔茅子收回来,又把铺面上的碎银子还回去,“论起强买强卖,我比您还差一大截呢。”
一回头又冲着那少年咧嘴一笑,这人看着不过十四五岁,却比我还高着半个头,我只能微微抬头,“来,这位爷,您出多少银子,咱公平点,价高者得啊。”
那少年冲我挑了挑下巴,“我要先看看东西,若真是好货色自然不会亏待了你。”
我立时将包好的青苔茅子双手奉上。
药铺的人大抵已经知道自己跟这棵老地精无缘了,只能试着恐吓我,“你可想好了,冤大头可不是天天有,你今日为了一点小利不做我们宝仁堂的生意,日后再想在这柳铺集上混,只怕是难。”
我一边盯着那个小厮鼓鼓囊囊的钱袋子,恨不能把眼睛粘上去,一边随口应付道:“京城的药铺又不是只有你们宝仁堂一家,百杏林、景安堂、仲景药庐,像我这种小本买卖,随便哪一家光顾一下都够我吃一阵子了。”
那少年突然抬眼看了看我,“知道的这么详尽,你去过京城?”
“……”我喉头一哽,一时语塞,良久才小声道:“我也是听老人们说的。”
少年低着头应了一声,也没上心,随手打开包的严严实实的青苔茅子打量起来。
“绝对是柳铺集上最好的货色了,你瞅瞅,这芦头,这须子,在这集上你绝对找不出来第二家来,”我一边王婆卖瓜,一边又打听道:“公子是要拿来作何用啊?”
“过两日家母过寿。”
“没想到公子还是一片仁孝之心呐,那选我这棵老地精更是没错了,不管是滋补气血还是延年益寿那都是极好的,”余光偏见之前那个药铺的人总算是酸溜溜地转身要走了,我笑得越发得意,“那公子,咱们是不是就成……”
一个“交”字还没落下,只听“咚”地一声响,药铺那人不知道被什么绊了一脚,一头栽倒下去,慌乱之间想要找点东西拉扯,一把抓在了我那棵老地精上。
我:“……”
那少年:“……”
药铺的人:“……”
好好的一棵老山参,他给我薅成了一根光杆萝卜!
那人跌倒在地看了看自己满手的须子,深知大祸已成,愣了半晌才知道爬起来。
一边后退一边道:“我,我也是替东家办事的,身上也没带着闲钱,我要买这么一根东西回去东家肯定要打死我的,对不住,对不住啊!”
拔腿跑了。
我跟那个少年又呆立了一会儿,最后扯了个笑出来,“还给我吧。”
那个少年手里握着半截萝卜干犹豫了一下,“要不,还是我买了吧。”
“得了吧,你拿着这东西给令慈贺寿吗?冤大头也不是这么当的,”我慢慢地敛了笑,“不用你可怜我。”
话说到这个份上,那个少年又站了一会儿,这才将东西给我放回铺面上。
等所有人都走了,就剩了我跟那棵没了毛的老萝卜干面面相觑。米和面也还能吃几天,白菜种子茄子苗没了,还可以上山挖野菜吃,天开始热了,大狗子二狗子那裤子也还能将就,过两天等再挖棵好的来,这些东西就又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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