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崖子闷闷不乐地拿起了筷子。
凌霄子坐在席上,却并没有动筷子,也没有喝东西,我一开始以为是这些酒菜犯了他们的忌讳,可再一看他那桌上都是精致玲珑的素菜,显然是特意准备的。
我推了推凌崖子,生怕惊扰了对面的人,近乎用气音问道:“你师兄怎么不吃啊?”
凌崖子正瞅着佛跳墙吃他的白萝卜,扫了一眼凌霄子的桌上,道:“他不吃这些东西。”
不吃荤,也不吃素?我愣了愣:“那他吃什么?”
凌崖子:“他喝露水。”
我:“……”
这大冬天的也没有啊……
后来我才后知后觉想起来凌崖子说过他师兄在辟谷,我还想起来凌崖子说过他师兄辟谷的时候谁敢吃东西……头给扽下来……
我默默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可如此一来我就更好奇了,问凌崖子:“你师兄既然不吃,过来干嘛?”
“是皇上让他来的,”凌崖子道,拿着筷子点了点我们这一列依次坐着的人,“二皇子、大狗子、五皇子,皇上让他来看看这一群人里,谁有帝王之相。”
我微微一惊,暗叹一句还有这么个说法。大皇子一走,朝中如今呼声最高的就是二皇子李钰,当今皇上子嗣不丰,三皇子夭折,然后就是大狗子和年仅五岁的五皇子。大狗子刚回来,欠缺了那么多年的父子之情不是说补就能补回来的,五皇子又太小,其实在众大臣、乃至所有人心里,李钰已经是东宫之主了。
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可看的?
我看了凌霄子片刻,又推了推凌崖子:“可他也没睁眼呀。”
“帝王之相岂是肉眼可以看出来的,”凌崖子啧了一声,“得开天眼。”
“你师兄还有天眼呢。”
我越发对凌霄子道长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结果凌崖子摆了摆手:“嗐,忽悠人的。”
凌霄子从对面一个霜刀杀过来。
我总算知道凌崖子为什么凉的这么快了。
有凌崖子陪着,这顿饭倒也吃的挺有意思,不成想吃了一半却被点了名,皇上不知道怎么注意到我们这个角了,冲我招招手:“小书,你怎么跑后头去了,朕就说怎么没看见你。老五你怎么也苟在后头?都过来,到前头来。”
凌崖子赶紧站起来:“臣弟就是过来蹭口吃的,接着就走。”
说完抓着个桂花卷子跑了。
这……交友不慎。
我只能硬着头皮领着小莺儿在众目睽睽之下往前挪,小莺儿手里还拽着个四方盒子,被皇上看见了调笑道:“怎么,来吃朕的不成,临走还要打点秋风。”
小莺儿刚对着大狗子有多硬气这会儿就有多怂,手上抖着哆嗦,声音跟蚊子哼哼似的小声回道:“这是给皇后娘娘的。”
皇上笑道:“是吗?给朕看看行吗?”
徐明下来接,小莺儿赶紧递上去,跟大狗子那盒一样,都是码得整整齐齐的一排果子,小莺儿做了一上午。
景皇后道:“上次她来说会做果子,是臣妾问她要的。”
皇上继续捉弄小莺儿:“只有皇后有,朕没有吗?”
小莺儿直往我身后躲:“这次没有,下次吧。”
皇上朗声大笑,底下的人也跟着笑起来,只有小莺儿不知所措,拽着我的衣角都快吓傻了。
皇上道:“那好,朕记下了,下次你再来朕可问你要。”
小莺儿怯生生地点了点头。
宴席散的时候月已中天,但长安城今天没有宵禁,还能看见有民间自制的烟花在宫城外头放。
临走的时候有个宫女给小莺儿送上了一盏兔子灯,小莺儿宝贝得不得了,恨不能抱在怀里揣着走,边走边问我:“好香啊,玉哥儿这个灯怎么这么香?”
我往灯笼里看了一眼,告诉她:“是蜡烛,这种蜡烛里加了香粉。”
小莺儿啧了两声:“真奢侈,蜡烛里头都加香粉。”
我俩从右银临门出宫,街上人不少,尚还灯火通明。小莺儿一蹦一跳走在前头,嘴里嚷嚷着还要再去西市吃一碗浮元子,步子却慢慢停了下来。
恍惚之间,一道夜风乍起,小莺儿手里的兔子灯落了地,火光腾地烧了起来。
小莺儿身子一歪,瘫倒在地。
“小莺儿!”我赶紧上前,只觉得背后一阵风袭来,满城灯火在眼前晃了晃,便没了知觉。
第194章 谋逆
笃、笃、笃……
我在一连串的楔木头中醒过来,灯光和焰火都不见了,周遭一片黑暗。我试着起身,后脑勺传来一阵钝痛,还带着一丝冰凉的黏腻感,应该是流血了。
我刚想抬手摸一摸,却遇到了阻碍。
我的左右两侧各有一块差不多两尺高的隔断,摸着材质像是木头的,表面粗糙还带着未打磨干净的倒刺,再往上……头顶上也是一块木板,任我费劲了力气也推不动分毫。我整个人就身处在这么一个四周被木板子围起来的盒子里,细想的话,应该是个……棺材。
小莺儿不在这里。
所以刚刚的笃笃声就是棺材落钉的声音。
这场景有点似曾相识。
如果跟那次一样的话,那我大概知道偷袭我们的人是谁了。
果然声音停了之后,那个姑且被我认定为棺材的东西就离了地,晃晃悠悠开始动起来。
我后脑上的伤还一跳一跳的,再这么一晃,头更晕了。蜷起身来干呕了几声,再这么下去我肯定得跟自己吐出来的秽物同床共枕伴一路,我使出最后力气拍了拍棺材板,“大哥们,能不能慢点走,别这么晃也行啊……”
结果更晃了……
在黑暗里也不知道晃了多久,中间还给我晃晕过去一次,迷迷糊糊好不容易等到棺材停下来,刚撅到一丝光亮我就立马攀着棺材边沿探头出去。
“呕——”
好在今天晚上并没有吃多少,这会儿也没剩什么了,攀着棺材板吐了几口酸水,我才稍稍缓过神来,抬头打量我所处的这块地方。
看着就像个普通民宅,里头靠墙放着一张床,正中有张方桌,桌上放着一个水壶,一支烛台,那烛火豆大一点,甚至都照不全这点地方。
床和桌之间放着一口黑漆棺材,正是我所处的地方。再往前只有一扇窗,还是闭着的,但窗边站了个影子,正往这边看过来。
“陈楚山……”我缓缓开口。
“呦,不错,这次竟然是醒着的,”那个人笑起来,声音压在嗓子里,像隆冬时分降下来的寒雾,“我还以为你不记得我了呢?毕竟上一次见面……有些仓促。”
“喜欢用这种方式见面的,只怕也很难找到第二个了。”我试着从棺材里爬出来,刚一动头又疼起来,活像往里头塞了个秤砣。
从棺材里出来我就近坐到桌边,提了提桌上的水壶,只可惜,里头没水。
我认命放下,忍着嗓子里的血腥味问他:“小莺儿呢?”
“我对小孩子一向是很温柔的,”陈楚山道,“你看,我还给她准备了个礼物。”
可不是嘛,小莺儿中的是迷香,我却是被人砸的后脑勺。
我摸了摸后脑勺,果然见血了。
“你怎么敢?”我咬着牙道。
“怎么敢什么?”陈楚山又轻声笑起来,“怎么敢到长安城来?怎么敢在宫城门口动手?怎么敢在宫里安插人手?我敢的还多着呢,你想不想知道?”
他从暗处走过来,那张脸慢慢呈现在灯光下。说得上是舒朗倜傥的一张脸,笑起来的时候甚至是带着一点温良的样子。可笑意没到了眼睛里,那双眼睛像鹰,压迫感十足,死死盯着猎物的时候让人胆战心惊。
许是我坐着的原因,看着他的身形异常高大,等人一步步来到桌前,影子甚至被烛火拉着盖住了半间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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