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稚点点头, 那当然!他这可是“图片与实物相符”。
按照他的提点, 郭画匠先吃熟得最快的羊肉片,接着吃黑鱼片乌鸡卷, 然后再吃吸饱汤汁的虾滑藕片鱼肉丸……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吃的东西?郭画匠简直吃得停不下来。
一张纸笺子所点的涮品吃完,对方擦了擦额头沁出的汗, 又让林稚再添了一张,“从未吃过如此对口味的吃食!”
林稚早就对食客们的这种反应见怪不怪,笑着道:“好吃也要适度,郎君当心胃口不适。”
“小郎君此话在理。”郭画匠略一思索,“那这次便只写半张纸好了。”
林稚:“……行。”
又涮吃了一碟羊肉片、一碟乌鸡卷、一盘香菇、一盘油菜和两盘笋片, 郭画匠终于满意了, 意犹未尽道:“不虚此行。”
林稚真想给他来两片健胃消食片。
或许是吃得满意,回去后不两日, 郭画匠竟给他回了个礼——一张做成活页形式的插图。
画面中央是一方食案, 食案上摆了一口正咕嘟冒泡的菌菇锅, 锅子旁边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涮品,还有几碟颜色或深或浅的蘸料碟子,一人坐在食案旁,正执着竹箸吃得不亦乐乎。
不需任何文字说明,看一眼就能让人感受到吃火锅的快乐。
林稚想了想,把这页插图放在了火锅食单的第一页,就当是广告了!
事实证明,他的努力没有白费,火锅的出现,让原本就热闹的酒楼火爆程度更上一层楼。具体可以表现为,人多到四个炭炉同时点起,都觉得有些热了。
然而这炉子还是不能撤——又下雪了。
这场雪比前几日冬至那场小了许多,纷纷扬扬从天而降,在地面上聚起一层薄薄的浮雪。
好处是客流量没受到什么影响,坏处是没法堆雪人了。
前几日堆的雪人还没完全化干净,剩下一个半塌不塌的雪球在那里负隅顽抗。好在雪还很新,林稚也就没管它。
他抱着汤婆子,坐在屋里看程砚清发来的请帖。
程砚清和柳娘子的结亲仪式定于两日后。
想到对方隔三岔五来自己这里买甜点讨人家欢心,林稚想,他是不是也算半个媒人?
半个媒人决定如法炮制,再做些甜点作为贺礼。
庖厨里有菜贩送来的极好的山楂果儿,个个饱满圆润,光滑鲜艳,正好拿来下手。
本朝人喜爱山楂,除了用它做果脯果糕饮子,还能用来入药。这一传统还是出自先帝的黄贵妃。
据说贵妃生了怪病,面黄肌瘦,不思饮食,用了许多贵重药品都不见效。
直到一位江湖郎中献出“红糖山楂”的方子,让贵妃每日按时服用,渐渐地,贵妃果真好转痊愈了。
先帝龙颜大悦,把此方推行下去,在临安城掀起一阵吃山楂的热潮。
林稚一边磨糯米面一边想,也不知道孟琼舟当初不爱吃饭的时候,有没有被逼着吃过山楂果子。
剔了核的山楂已经提前泡在糖浆里腌了一天,此时取出,倒进锅里,拌上蜂蜜再煮半个时辰。
煮好的山楂蜜饯质地软糯,带着些微嚼劲,一层糯米面一层山楂地码放整齐,用碗扣住,放入锅中隔水蒸熟,再点缀些山楂碎,山楂雪花膏就做好了。
看着一层雪白一层红润的颜色,林稚自己都有点想吃。
又做了芡实粉、枣泥和红豆沙制成的芡实糕,以及桂花馅儿的桂花糍,还有程砚清和柳娘子初见的杏仁豆腐——林稚觉得怪有纪念意义的。
得了这精心制备的贺礼,程砚清也很高兴:“多谢林小郎君,夫人一定很喜欢,我代她谢过小郎君。”
花轿已至,这段时间新娘子不能外出见人,只程砚清一人迎接宾客。
对方穿了一身绛色公服,戴展脚幞头,十分神采奕奕。
林稚笑道:“贺程郎君新婚之喜。”
看见那熟悉的杏仁豆腐,两人都心照不宣地笑了。
这时有个穿红挂绿的妇人走来,“这位便是林小郎君?”
林稚不认识她,但也彬彬有礼道:“夫人万安。”
“阿娘,您怎么出来了?”程砚清有些惊讶,接着又道,“这位确是林小郎君。”
听程砚清喊“阿娘”,林稚恍然大悟,原来这位就是程家三子的亲妈。能生出如此性格迥异的三个孩子,他忍不住多看了对方几眼。
只听程氏答道:“屋里闷,阿锦让我出来透透气。”
程氏闲不住,刚和别人社交完,又过来和林稚社交了,很自来熟道:“林小郎君做得一手好花糕!”
“之前阿锦就与我说过,小郎君做的豆糕酥酪香甜可口,特别是那豆沙馅子,调得细腻如许,堪比虢国夫人的灵沙臛。”
前朝有一位虢国夫人,喜好糕点,家中大厨为讨这位贵主欢心,特意滤掉熟豆泥中的豆皮,制成细腻的豆沙,取名为“灵沙臛”。
听她如此用典,林稚笑道:“夫人过誉了。”
说到虢国夫人,程氏打开了话匣:“那厨郎还将赤豆馅塑成花形,再用糍糕包起来,内里的花型馅料若隐若现,故而名曰‘透花糍’。”
这倒是给了林稚灵感,心想下次的茶坊甜品就做这个。
见母亲与林小郎君聊得欢畅,程砚清无奈一笑,继续去招呼其他前来祝贺的亲朋好友了。
便在此时,程令宜赶来,“林小郎君!”
“许久不见,小郎君可还安好?”
林稚笑道:“有小郎君挂怀,自然安好。”又问:“二郎最近如何?”
“还可以。”程令宜撇撇嘴,“要是能不月试就好了。”
想起天天写卷子的高中时代,林稚深有同感,“过了这段时间就好了。”
程令宜点头,“听说小郎君店中上新了火锅子,监中学生都说味道妙极。等月试结束,我一定要去好好品尝一番!”
对于自家广受好评的火锅,林稚相当有信心,“随时恭候小郎君。”
程令宜还要开口,忽然在林稚身后瞥见了什么,道:“孟淮安,你怎么才来?”
孟淮安和林稚打过招呼,这才和他说话:“路上马车多得很,耽搁了我和阿娘好些时间。”
“无妨无妨。”程令宜很大方地一甩手,“今日是我兄长大喜之日,不和你一般计较。”
孟淮安看起来也不想和他计较,只淡淡哼了一声。
然而程令宜却不想放过他,“我有嫂子了。”
孟淮安:“?”
程令宜挑眉得意道:“你还没有。”
孟淮安不服:“我也很快要有了!”
“不是吧?”程令宜明显不信,“以你兄长的个性……竟要娶新妇了?”
“本来我也是不信的。”
程氏早就去找秦夫人聊天了,孟淮安环顾一周,见周围只有程令宜和林稚,都是自己人,于是放下心来,“那日我回家,听见兄长和阿娘聊天,说什么‘多谢母亲成全’,这还不能说明我要有嫂子了吗?”
正在喝水的林稚险些一口水喷出来。
程令宜一本正经:“既然如此,说明你可能真的要有嫂子了——当初我兄长要和阿嫂成亲时,也是和母亲这么说的。”
孟淮安点点头,“就是还不知我这位未来嫂子究竟是谁。”
“那日我旁敲侧击问过,兄长只说我认识对方,并没有告诉我是谁。”他叹了口气,“好想知道我的阿嫂到底是谁啊。”
一旁偷听的林稚默默心道:“好像是我。”
见孟淮安如此郁闷,程令宜好兄弟般拍了拍他的肩,“放心吧,你早晚都会知道的。”
“孟小郎君。”林稚忍不住插口:“孟琼舟什么时候来?”
“阿兄说散了朝会就来……”
话音刚落,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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