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拜师的流程还没有结束。进内门后,一般要跟在准师父手下打杂干活,苦活累活都得做,师父说东弟子不能往西,如此至少五年,才可正式行拜师礼。
一想到拜师之事,林煦就怅然。
那白水鸿看着不像是正人君子,早先逼他发誓也就罢了,路上还企图对他动手动脚,虽然没有实质的侵扰,然而……
罢了,但愿是他多心了。
最令人挂怀的是,白水鸿居然谎称剑神是他的师父。
白水鸿为何不惜撒谎也要收他为弟子?
林煦握住扫把柄的手停了下来,若是心怀坦荡,大可以把真实的缘由告诉他,不必支支吾吾。
那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正在这时,背后传来陆成南的声音:
“恭喜你,三天后你很快就要去内门了。多少人还要在这外门里熬着呢。”
林煦不解:“什么意思?”
“那悟执仙君不是看上你了吗?因他平定魔乱有功,在登剑阁也有收徒权。”陆成南交抱着双臂,斜靠在门框上,“但我劝你小心他,你在走飞仙索的时候,他不知为何,掐了风诀要害你。”
林煦心中暗惊。
虽然他早觉得那风有古怪,可是一路上禀着出门在外谨言慎行的原则,没敢多问,这回陆成南主动提起,他就要打听个明白了。
“此话怎讲?”
“他表面上说是要考验考验你,可谁知道他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不过,他还不是最过分的,最过分的是那个不明来路的剑神,后来那阵狂风就是他掀起来的。”陆成南摇摇头说,“他的理由更离奇,说你若是连这点风都挺不过去,也就不配入道了。”
他学着剑神的模样打了个响指:“他居然说‘这点风’。这一点儿,能把一座山都削平了。”
陆成南有些同情地看向林煦:“或许我不该恭喜你要入内门,我该恭喜你居然还活着。”
第5章 出世修道·五
一个是金丹圆满的悟执仙君,一个是看不透修为的剑神,这林煦普普通通,灵根也是随处可见的双灵根,有什么值得这两尊大神迫害,陆成南也不明白。
林煦对方才差点被狂风吹下深渊一事心有余悸。
然而转念一想,他连剑神的风都能挺过,别人少说些闲话,他还清净些。可见祸福相生。
林煦:“我之前听过剑神的传闻,说他脾气古怪,看来这确实像是脾气古怪的人会做的事。”
陆成南说:“呵呵,你还真别说,白水鸿还在那急得团团转,剑神却一丁点都不着急,神情特别悠闲。或许他很确信你能走过去,或许他害起人来根本没有心理负担……总之,谁知道呢,剑神的心思不是常人能揣度的。”
既然不能揣度,那便不揣度了。
林煦决定把这些事都抛在脑后,安心练功。
=
那边道阳仙君带走剑神,飞过三四座峰头,最后在慈行峰落下。
此间满山桃树,常年花开不落,云雾香气缭绕,如仙影如幻梦。
剑神落地收剑,穿过一片茂盛的桃花林。
他走上山去,手指轻轻抚上桃花的树干,视线竟有些恍惚。
这一幕太熟悉了。
此处又名“桃花山居”,是道阳师父起的雅名。
他仍记得最后一次看见这里时,满目疮痍,院墙倾塌,树木都拦腰倒下,师尊也不知所踪。
再后来……白水鸿把师尊灰败的头颅扔在他的面前,对他低声说:“师尊不必再想着道阳了,师尊只要有我就好。”
这是什么畜牲才能说出来的话!
剑神恨意骤生,手指忽然攥紧。幸而他手收得及时,否则就要掐碎无辜的桃花树。
“来来来、进来喝酒!”道阳仙君张开大门,袖子一挥,热络地把剑神往里面邀请,“喝得越多才越痛快,最好把我给姓韩的的酒都喝没了才好!”
剑神步入院中,西边是葡萄藤架,东边的篱笆上缠满了半死不活的牵牛花,院中石桌石凳,扫把簸箕随意摆放,还有水壶、瓜子、豆角等物,一切都和记忆中没有差别。
他忽而心头感念万分,大抵是老天垂怜,才能让他活着又看见这一切。
“站着做什么。”道阳摸出个杯子给他倒酒,“坐、坐。”
剑神说:
“我不太能喝酒。”
“一碗、就一碗。”
剑神不好推拒师尊,别无他法,一成的酒里兑了九成的水,才端起来喝了一口。道阳就笑起来:
“你这喝的是什么酒?”
“不可以吗?”
道阳捞过他的碗好奇地尝了一口,没有酒味,全是水味。
好在道阳浅劝辄止,他不再管剑神喝不喝,只管自己高兴,他先喝够了再说。
“道阳仙君,倘若我记得没错,您是刚出关不久。”剑神按住他的手,“修仙人刚出关三日内不可饮酒,不可吹风。避酒如避毒,避风如避剑,否则邪寒入体……”
“我哪管得着这些。活着就是为了自己高兴,修行也是为了高兴。若是不喝酒,便是让我不高兴。”道阳说着,举起酒葫芦,正要狂饮几口,发现里面只剩最后几滴。
道阳摸了摸脑袋,晕乎乎地说:
“突然想起来,一年前埋在后院树下的酒该好了,我偷偷埋的,没告诉韩玄正,我得赶快喝了,免得被他没收。”
剑神:“什么……?”
道阳仙君背过身要跑到后院去挖酒时,就听见院门外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随后门开了,步入一个身材高大,身着黑衣的男人,他眉形如剑,不苟言笑,三步并作两步地上来,一把抓住道阳的后领。
“……姓韩的,放开我!”
高大的男人从身后桎梏住他,语气不容置喙:“不放。”
道阳反抗:“不放是吧,看剑!春风问酒!”
所谓的看剑也只是一根树枝。
“你喝醉了。”
“笑话,我怎么可能那么容易醉!今天才喝了两斤而已……”
“……”
玄正不由分说就没收了他的酒葫芦,不出所料发现里面一滴也不剩了,脸色就是一沉。
道阳:“哈哈哈你收走也没用,已经被我喝光啦!”
他们还在拉扯,剑神走过去,默默地弯腰把桌椅都扶正摆好,接着他从厨房取了醒酒丸来,用热水烫化了,兑一点凉水倒在碗里,让道阳喝。
道阳觑着一双眼睛瞅剑神,越瞅越瞅出一股子熟练得让人心疼的意味:
“你怎么知道我的醒酒丸在哪?”
能不知道吗。他从前给师父收拾过多少回了。
仙门弟子拜师,就是拜了一辈子的情分。纵使再有本事的弟子,见到师尊也要百般恭敬,万般孝顺。
玄正沉默地投来感激的一瞥,把醒酒汤喂给道阳。
道阳被玄正扶着坐下,就着玄正的手慢慢喝下药汤,才清醒了些,摆摆手:
“坐、都坐。”
他又重新打量对面戴着银色面具的剑神,银发紫瞳,披一副铁甲,携两把剑,总觉得有点眼熟。
“上次我找你对剑,就觉得我应该在哪见过你。”道阳给剑神倒了杯酒,“说起来,我还没请教过你的姓名?”
剑神紫色的双瞳静如古井:
“我无名无姓,无根无源,与天上落雨一般无二。”
这当然是谎话。
道阳也不深究。这天底下奇奇怪怪的人多了去了,说不出来处的人也多了去了。
道阳随手抓了把瓜子,往躺椅上一靠:
“那我以后管你叫什么,莫非就叫你小蝴蝶?”
……剑神移开视线,不自在地举杯,抿了口酒。
在仙门中,师父赐的名号不能改,师父叫什么就得是什么,他不认又能怎样。
道阳见他不说话,也就不逗他了,转而问玄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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