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如蒙大赦,终于不用再见人了。
接下来他们的日子很寻常,无非是干活儿、练功、偶尔和人寒暄,通常十天半个月不说一个字。
道阳是个爱玩的,时不时溜下山去,被玄正抓到了还振振有词,说人间处处是修行,非得在山门里打坐才叫修行么。
他们玩儿,银发少年也要跟着他们去玩儿,四处走一走,瞧一瞧。
十八岁的时候,他在剑冢接走了揽霜。
有人诧异,揽霜是上古大能的本命剑,怎会被这样一个年轻的修士取走。
没有人知道,林煦在剑冢上方静默地注视这一切。
那些记忆从未被尘封过。剑神的身影引动他的相思有如山倾海啸。
神女苏洄说:“这么想他,为何不去见他。”
历经千百年的修炼,他终于可以自压境界,到人间转一转。
林煦闭上眼睛。
“他难得喜欢在人间游玩,就让他玩儿吧。等他好了,我去接他。此时下去,我怕我忍不住剥夺他的自由。”
“你比我想象中还要能忍受寂寞。”
“从前我觉得,我抱得住他的身骨,摸不到他的灵魂。”林煦眷恋地望着那庙里的银发身影,“如今在这个位置,我才终于明白,当初他是在用怎样的心情爱我。”
神女苏洄:“可你怎知,他没有在等你?”
林煦幽幽地说:
“他是什么人?来去何其潇洒,怎会拘泥于我?”
从这语气中,苏洄品出了一些哀怨,不由摇头笑了笑。
“我就快飞升了。渺尘仙君,这段时间多谢你。”苏洄感念道,“愿你早日取回本自具足的自己,福生无量,千万珍重。”
“借您吉言。”
神女的身后出现了一座优美的银色天梯。
她心性圆满,对世间再无所求,登上之后,便永不回来了。
=
如此过了几十年的日子。
秦月宁、陆成南、刘树、刘雪、蒋术、陆长思、林烟、碧玺等人相继与他们相识,每个人都很开心,似乎人间没有什么烦恼。
连他们自己都很奇怪,为何生活会如此平顺,世上难道不应该有许多坎坷的吗。
玄正仙君说,或许那坎坷的业力早已在许多个前世经受过了。众人一想也是,世上本就是公平的。
一日。
道阳一行人路逢小雨,躲进村边的渺尘庙里歇息。
他瞧着墙上题的诗,每座渺尘庙都有同样的这么一首诗。
他觉得这诗写得很好,可惜不知作者姓名,据说是某个和渺尘仙君同时代的大能。
那段混乱的轮回岁月就像漩涡,把许多的文明都搅碎,从此漫漶不清。
庙里的住持说,天上的雨丝就是情思,是那渺尘仙君在想所爱之人了。
道阳说:“若是想所爱之人,那这雨还能有停的时候吗?”
“当然,世上的任何感觉都有消散之日,爱也一样。”
这时,寡言的银发剑修说话了:
“可世上每时每刻都有地方在下雨,雨不会消散,爱亦不会。”
第131章 苦海天机·完结
他不说这话,原本还只是绵绵细雨,他说完这话,庙里忽然刮起了很大的风,吹得雨声呜咽。
那水滴连成雨线,犹如天河倾泻。
……
……想你。
…………好想你。
银发的剑修伫立在庙中,注视那神像。
不好看,一点也不像“他”。
然而再像也不是。所以像不像的并不重要。
他其实不敢进渺尘庙的,此次是转世后第一次来。
因为他没有一天不在思念。
他不愿看到毫无反应的神像,这说明那个人再也不会对他有回应。
因为那个人已经去往大道所在之地。他莫要再起心动念。
银发剑修轻轻地合上双眼。
避过这场雨,他就该走了吧。
这时,那神像不知感应到了什么,面容开始变化,那已经不只是相似,简直要活过来一般。
神像身着锦绣仙衣,手执黑色重剑,风吹过时,那衣袖似乎随着烛影在飘摇,空气中仙光隐隐。
住持觉得不对,这神像怎么会和这位剑修变得越来越像。
眼看那剑修走上前去,伸出手要去触碰那尊神像,住持说:“住手——”
剑修意识到失态,停在原地。
那神像寂静地微笑起来,握住了银发剑修的手。
在场所有人惊骇不已,那神像背后发出的虹色神光越来越强烈,熠熠生辉。
虹光中依稀听得人言:“……”
众人被那光线笼住了耳朵,什么也听不清。
唯有银发的剑修听见,说的是:
“我很想你。”
见剑神迟迟不回答,神像的光芒萎顿下去,重新恢复了那僵硬的彩绘脸,又变得不像林煦了。
分明仍是那副万年不变的慈悲面目,可是怎么看怎么委屈。
林煦是实在忍不住了。
谁想到剑神表现得如此冷淡,只有他一个人激动万分。他还没来得及生剑神的气呢,多少年前擅自死去又离开他的人是谁。
他那雨下得越来越凶,稀里哗啦,不准剑神离开这庙。
他说:“待君赏遍尘间烟火,不知要到几时?”
剑神问道:
“君心是天心?是凡心?”
林煦:“我以天心见万物,唯有凡心赠予君。”
剑神失笑。
原来机缘还未到。
剑神说:“你把雨停了,且先让我走吧。”
纵使一千个不解,一万个不舍得,林煦也只有照办。
他想为什么?难道剑神已不再稀罕他的一颗凡心?
道阳仙君取笑银发的剑修:“你和这渺尘庙里的神仙是什么关系?”
银发的剑修微微红脸,并不回答。
道阳仙君就问那神像:“那你呢,你和小蝴蝶是什么关系?”
林煦心里酸酸的,他们的关系他说了又不算数的。说话能算了数的人,此时偏不说话。
一晃过去了许多年。
林煦有时化作剑神沐浴时的温热水波,亲吻他的皮肤。
有时化在剑神的被褥上,在夜深人静的时刻与他相拥沉眠。
有时他飘在风中,抚摸剑神柔和的银发。
每每他来,剑神总能认出他,然后用手指准确地点住他的眉心,无奈地说:
“怎么又来了?你且先去悟吧。”
林煦不管,凶巴巴地偷一口亲亲再走。他就是想剑神了,想念难道有错吗。
有几次他忍不住做了更过分的事,年轻的天神有无穷无尽的精力。剑神陪他胡闹,眼角泛红,骂他是小畜生,不好好修道,跑来兴风作浪。
这天,是银发剑修的一百岁生日。
对于渡劫期的修士而言,这是过分年轻的年纪。
此时他已经和师尊师叔一起把想去的地方都看了个遍。不过师尊还没看够,拉着他继续玩儿,今日途径棘溪,来了个故地重游。
“你还记不记得?这是我们捡到你的地方。”道阳说。
知道他爱吃甜的,道阳带他到那转糖人的小摊位上,让他随便转。
玄正:“这是哄小孩的东西。”
“他难道不是小孩儿吗?多大在我眼里都是小孩儿。”
银发的剑修抿唇一笑,不管师尊送什么,他都很开心。
他拨着那指针一转,转到了蝴蝶。
那手艺人画了个蝴蝶给他,道阳乐了:
“这可不巧了吗。”
师叔则买了一大盒点心送给他,银发的剑修打开,是棘溪特产的绿豆饼。
道阳用胳膊肘捅玄正:“你这不也是哄小孩的吗。”
“那还不是听你的。”
他们没注意到,银发的剑修望着那饼出了好一会儿神。
他拿起其中一块儿饼,饼居然在他手里变成了心形。
随后饼上显出几个宛如雕刻的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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