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色的双眼里看见这城中有无穷无尽沉默的绝望者。
他循着绝望一路而去,最终站定在一处宅邸前。
灯火摇曳,门口的两个小厮面如纸画,牌上写两个字:
“陆府”
“大半夜的,来者何人?”
剑神摘下幂篱,露出银蝴蝶面具后的紫眼睛,一头银白的发丝披在肩背上,他身披铁甲,带着两把剑,翻开那桌上的登记簿。
他的目光落在最后几行登记信息上:“我要进去。”
“进去要登记。”
“登记?”剑神似笑非笑,“你这登记簿上有契,凡是写上自己名字的人,都会和你府上结一个契。”
写真名的人契约力度会变强,写假名的契会弱一些。但是如果是常用的假名,契就会和真名差不多强。
“是什么契?”剑神举起那个登记簿,在他们眼前晃一晃,“能不能直接告诉我?看看我同不同意?”
小厮们你看我我看你,他们可从没听说过这本子上也有契。
“你瞎说八道什么,哪来的什么契不契。你到底登不登记?不登记就不能进。”
“是吗。看来你们不知道。”
做这种隐晦的手段骗取来访者结契,连家仆都瞒过了,可见不是什么良善的契。
剑神便在林煦的登记记录下面写:“张三炼气一阶。”
看了一看,和林煦的字迹太像了。涂掉,重新换了一种字迹写,仍写的张三。
小厮狐疑地问:“你这不是真名吧?”
剑神:“你们只说要登记。我登记了。”管它是不是真名。
他大可以说张三是自己的真名,可是单从这个登记簿看这府里的做派,如果他亲口承认张三是真名,张三这个名字对他的约束力就会变强。
因此他不能承认,能少承认就少承认。
他指了指上面几行字:“这些人是我朋友,我来找人。”
“炼气一阶,你不会也是散修吧?”夜里初秋的风有点凉,小厮揣着手说,“那你的几个朋友可了不得,听说把我们家好几个修士都……”
说了一半,小厮意识到这人还没进府。他一只脚都还没迈进门里,随时可以走。
“都……?”剑神问。
“不关你事,你进去吧。”小厮明显在回避这个问题。
此时已是子夜,仍有家仆跑出来接人。
恭敬的小厮跑过来:“莫非你是子傅曾孙少爷他们的朋友?那请跟奴才来,老爷想见你。”
剑神却不走。
他说:“你家老爷想见我,和我没有关系。我想见的是我的友人,不是你家老爷。”
小厮像是被噎住。
“陆成南、碧玺、李如石、韩珞、林照之这几个人现在在哪?”他依次报出登记簿上的名字。小厮的脸上不知是哭还是笑,五官挤蹙着:
“张三公子,他们这几位不是你想见就能见到的。”
“你不带路的话,就不必跟着我了。”剑神说着,径自就要朝绝望最浓重的方向找去。
那小厮没见过这么自作主张的客人,快吓坏了,亦步亦趋在旁边:“张三公子,您要是不去,奴才不好和老爷交差啊。”
剑神:“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他脚步很快,哪怕走到死路,也能转过头来换条路再走。他似乎在找什么东西,方向并不是那几位曾孙少爷的方向,居然在往地窖的方向走。
“您别往那边走啊,那边不让去……!”小厮叫了起来。
“不让我去的话,那就带我去见我的友人。”
小厮欲哭无泪:“不行、不行……反正就是不能去。”
不能去就对了。
他看到的绝望之源就在前方。凡是绝望之处,一定深藏着秘密。
剑神走进一片名为宜德园的园林,看似没有异常,可这里的绝望之气比别处要浓重百倍以上。
园子呈八边形,正中央摆了一尊神女石像模样的炬台。她没有小腿,手中举着燃烧的火把,仅仅用膝盖站在地上。空气很潮湿,有时断时续的阵雨,有一个仆人给那火把打着伞。
“为什么要打伞?”
仆人指了指自己的嘴,示意自己不能说话。看来是哑了。
剑神继续寻找线索,他左右看去,摆弄园林里的假山、石桌、凳子,检查有无机关。这园中泥土里渗透出来的绝望之气浸入了每一株花木的汁液,连空气都变得难闻。
这时,他看见漆黑的树下站着一个人影。
陆成南。
他穿着月白的衣衫,朝剑神款步走来。
“听说有个人要见我,说是我的友人。还以为张三是谁,原来是您。”陆成南的模样怪怪的,“我可不敢当您的友人。”
第80章 入世红尘·二十三
剑神冷静注视他片刻:
“你不是纯粹的陆子傅。”
“你怎么能断言呢?”陆成南微笑,“这具身体里,不只有他,还有我们。天下万物原本就是一体的。你吃的五谷杂粮变成了你,你呼吸的气体变成了你,那么陆子傅变成我们,我们变成陆子傅,又有何难?总有一天,你和你的朋友们会变成我们,我们也会变成你们。”
听了这话,剑神丝毫不为所动。
“其他人在哪。”
“他们在忙着准备大婚,明天他们每个人都要和十个女子成亲呢。就在这宅子的西南面,三个人分开住着。我劝你不要去破坏他们的好事。”
剑神思忖,故意告诉他这些信息,是原本的陆子傅在反抗吗。
“陆子傅,不要输给他们。”剑神深深看他一眼,“等着。我们会救你。”
陆成南听到这话,像是失控一般,追上去就要和剑神厮杀,可他的右手伸出来,把他的左手硬生生地按下去了。
恍惚之间他望见那背影,居然把剑神幻视成了林雅照。
救……救?他能得救吗?他怕不是已经死了……
陆成南凄惨地笑起来。其实他有时候觉得,就这样让自己被吞噬也没什么不好,在残暴的海啸里,一滴水的仁慈又有什么用,可是水滴本来就属于大海,那是水滴的归宿。
然而,每次看见林雅照、剑神……他就挣扎不已。
他们的存在提醒着他,他曾经的心上亦有光明,是配和他们站在一起的人。
不、他配吗?他配过吗?他怎么配?陆成南昏昏迷迷地想,他的大脑实在是不堪重负了,突然间他头痛欲裂,倒了下去,旁边的仆役惊慌地扶住他。
他进入了撕裂的梦境中。
=
次日。
陆家张灯结彩。安排上午大婚,下午敬茶。
满府上下敲锣打鼓,红彤彤喜洋洋,喜庆到了诡异的程度,变了调的唢呐嘶吼地吹。
一百来个新娘子穿戴整齐,天刚亮就开始洗漱打扮,脸上擦白白的粉,嘴上涂厚厚的口脂,披上红盖头,寂静地等候她们的夫君。
原本林、李、韩、陆各选了十个。
那陆亭威觉得他们选少了,宣布把剩下人选都做新娘打扮,万一还有看上的,可以直接挑走。这么一打扮,就变出了百来号新娘子。
林煦拒绝更衣上马,他说他不去成亲,也不会行什么敬茶礼,结果拒绝的话音刚落,身边伺候的人就变成了人肉麻花。
又一阵修为涌入,林煦的神智开始波动。他咬着牙开始散去修为,却发现那修为越来越粘稠,像血管里的粥,今天居然有点力不从心了。
“您结婚是大事,所以老爷叮嘱您身边的人都安排了重契,您不会介意吧?”新一批伺候的人走了进来,仿佛早就等着前一批的人死亡,他们好跟上。
林煦扶着脑袋,呼吸都变得费劲:
“你们身上也有契?”
“当然有。要是我们办不成,我们就会死。”
林煦:“契是对等的,若你们要是办成了,死的人就会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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