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是可以。”玄正仙君问,“但为何是银色?”
林煦羞于开口。
他脑海里浮现出某个银发的身影。
莫非、莫非要让他说,那头银发是任何流苏都比不上的。
“难道是因为,那是剑刃的颜色?”陆成南说。
“对、对……是。”林煦点头,他不得不承认,这也是一个原因。
陆成南吸了一口冷气,不得不叹服于剑神的洞察力。
“奇了。昨天剑神就猜到你喜欢银色,原因也一模一样。”玄正仙君道,“这么说来,你和他还很有缘。”
林煦脸一红,局促地说:“是、是吗?”
道阳仙君不知何时从房间里猫了出来。
他刚洗漱更衣毕,打着哈欠:
“不错不错。我看,他们的剑也有相似之处。”
“像吗?”林煦惊讶。他连连摇头,怎么可能。
他拙劣的剑,怎么能与剑神的剑相提并论。
道阳仙君懒懒散散地倚靠在柱子边:“剑路就是人心,不同人使出来的剑就是不一样。”
“有人狂妄自大,图名图利,使出来的剑就胡飘乱飞,和那浮萍一样一打就散。有人心思歹毒,阴险狡诈,使出来的剑就全是损招,跟那阴沟里的老鼠似的,上不得台面,造成不了多大伤害,就是恶心人。有人求而不得,自怨自艾,觉得天地万物都欠他的,使出来的剑里满满的暴躁,这种剑破绽百出,和那水泡似的一挑就破。”
“不止如此,剑就是天地,就是阴阳,就是大道。我在剑里看到的不是招式,是剑修的一生。”
林煦问:“那剑神的剑如何?”
“他的剑……”道阳眼神飘渺了一瞬,大约在回忆,“是我见过最奇特的剑。好像有万丈河山的气魄,又有寒霜初凝的幽微,有万物复苏的生机,又有凋零轮回的死寂。无论看多少次,都看不透他到底经历过什么。”
陆成南不解:“那他不就是来路不明…… ”
“来路不明又怎样?心术不正的人,使不出那样的剑。”道阳仙君说,“俗话说,在天成象,在地成形。剑也一样,心是如何,剑就是如何,以心驭剑,人剑合一。剑是不会说谎的。”
林煦听了,想问却欲言又止,他想知道自己的剑又如何:“那……我的剑……”
“你的剑?”道阳笑了一声,“你的剑,我和玄正说了不算,因为你不认,所以我们说了也没用。你去找你认的那个人说吧。”
林煦这回没再问他认的人是谁了,静默如鹌鹑。
怎么感觉整个登剑阁的人都要知道他的心了。
所以,那个人……也一定知道了吧。
知道了,却不想答应收他为徒,是这样吗。
半晌,他很担心地说:“……大概,他不想和我说。”
“什么?”
“总觉得、他很嫌弃我。”
林煦沮丧地说完,突然感到非常丢人,他怎么真的把心声说出来了。
剑神嫌弃的人多了去了,他被嫌弃一下又怎么了,他是要去求师问道的,怎么好意思抱怨。
道阳不以为意:“这有什么,当师父哪有不嫌弃徒弟的?徒弟要是样样都会了,还要师父做什么。”
林煦满面通红,又是羞怯,又是紧张:
“他……还不是我师父。”
没想到在其他人眼中,他居然已经是剑神的弟子了!!
他怎么当得起。可他心里难免生出许多暗暗的欣喜。
“他是不是有什么重要?好比人进了庙里,哪管神佛认不认他,照样点香磕头。你管他认不认你,你只管把他当师父一样孝敬。莫管他以后传不传法给你,他本来就不需要你敬,你敬他就是你的福分,和他没有关系。”
仿佛一记当头棒喝,世上能存在这么一个奇妙的人,能让他生发出憧憬之心,让他懂得恭敬和谦卑,就已经是对他莫大的恩典。
多少人惶惶然一生,不曾见过如此光明,亦不曾为之欢喜感动过。
而他已经拥有了这么多,却还在贪求一个亲传弟子的名分……总归他是一个没有来生的人,怎能强迫剑神收留他,终究是他自私狭隘。
陆成南见他出神,有些不安地扯扯他的袖子:“要不我们到小树林里走走,散散心吧。”
玄正和道阳让这两个年轻小辈出院子去了。陆成南起先说了些闲话,譬如甘草峰上近况如何,秦师兄近况如何,又说到白水鸿卧病不起,待行至桃花林深处,四下无人,才对林煦说:
“道阳仙君方才的那些话,你听听就算了,不要当真。”
林煦奇怪:“为什么?”
“你想,世上的付出总是得不到回报,也是让人恼火。你对他的热情,就像这片桃花林,一年四季都开着花,开得再绚烂也只是开花,不会有结果。”陆成南想起昨日的事,虽然对剑神十分敬佩,却也无比害怕,“我提醒你一句,剑神对付你的手段,比那个白水鸿高明一万倍,你的心还是保管在你自己这里,不要轻易挂在他身上。”
林煦:“什么意思?我是什么人,剑神为什么要对付我?”
“他对你时好时坏的,没有定数。这叫什么?这叫打一鞭子,再给颗甜枣,就要叫你对他死心塌地。你想想是不是?他先眼睁睁看你破除誓言,你快死了,再出手救你,让你对他生出感激之心,对不对?”
林煦眼睛微微睁大:“原来剑神这么肯为我费心……”
“真像你说的,他使这些手段,就是为了、为了……”林煦小声说,“为了让我的心拴在他身上吗?若是这样,是不是因为他心里还有我这个微不足道的外门弟子……?”
陆成南崩溃:“你理解错了吧!”
“哪里错了?”
陆成南说:“我的意思是,他对人心的操控太可怕了。像你这种小弟子,指不定哪天就被他玩弄在鼓掌之间,万一他想利用你做点什么,你跑都跑不掉。像我昨天……”
“你昨天……?”
陆成南神色一敛,打住了话头。
昨天好险,居然他也差点被剑神带跑。
剑神确实完美说中了他的问题,让他清醒,但不免让他觉得剑神太可怕,他在剑神面前就是透明的,这怎能不让他毛骨悚然。
“你信师可以,不要信他。你和他之间没有正门礼数,他也毕竟来路不明。听我一句劝,陷得太深,不好。”
林煦觉得陆成南担心得多了。
毕竟谁都害怕自己的心全然交出去之后被踩碎。他比谁都小心翼翼。
然而,他的目光总是不受控制地去看剑神。他总是忍不住想去相信。陆成南说的这些,他怎能不懂,这些阴暗面,他在深夜里不知多少次想过、担心过、怀疑过。
可他最后仍然选择了相信。不为什么,反正他已经没有来生,不如索性抛洒一把。
他正要说话,桃花林里传来冷冽的声音:
“他该信的师,也不是我。”
居然是剑神。
他穿着铁靴,走在满地的落花上,毫无声响。银色长发被风拂起,丝丝缕缕,仿佛空中飘游的琴音。
陆成南脸色大变,说人坏话立刻就被抓了个正着,这辈子没这么丢人过。
林煦慌忙行礼,剑神只觉无比荒谬:
哪有人想自己拜自己为师的,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尽管惶恐,陆成南还是鼓起勇气,干巴巴地说:“林雅照为了您,不惜赌命破誓,差点死了……”
林煦止住了陆成南的话。
他双指并拢举天,上前对剑神说:“剑神,不论您如何看我,我心意已决,此生是我最后一生,我愿意追随您……”
没等他说完,剑神皱眉:“闭嘴。”
林煦不解:“为什么?我不奢求您收我,只是我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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