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志:“啊?”
言卿想了想道:“虽然我修为不行、资质不行,一天到晚无所事事,什么也不做,每月就靠宗门发的一百灵石过日子。但,我不是小白脸。”
不得志:“为什么?”
言卿说:“我有尊严。”
不得志:“……”言卿走到一半,又遇到了明泽。
明泽是内峰弟子,在浮台学堂天阶教室和他不是一个班。
明泽主动上来跟他打招呼,视线落到言卿手里的玉简后高兴道:“燕卿兄这次接的也是清乐城的任务?”
言卿点头,同时提出困惑:“明泽兄,我有些奇怪。这清乐城是个凡人居住的城镇吧,为什么任务会传到忘情宗来?”
明泽笑了笑说:“燕道友有所不知,南泽州外的凡人城镇都隶属九大宗门下。而且这次的死者身份有些特殊,死者是孙家人。孙家是清乐城的第一世家,祖上有位先祖天赋出众,如今是浮花门的一位长老。”
言卿:“浮花门长老?”
明泽点头道:“没错,浮花门。”
言卿笑了下,心道:那他和浮花门还真是缘分不浅啊。
回玉清峰后,言卿自然而然把这件事跟谢识衣说了。
“我这次下山是宗门硬性要求的,不算违约吧。”
谢识衣垂眸,平静道:“你想去吗?”
言卿斩钉截铁:“我想去。”
谢识衣定定看他,眼眸漆黑透亮,烛火雪色下似有幽紫之色。
言卿语重心长说:“谢师兄,除魔卫道是我辈分内之事,勿以善小而不为啊。”
谢识衣淡淡问道:“任务是什么?”
言卿复述了一遍:“清乐城有个新娘洞房花烛夜,体内的魇苏醒把新郎杀了,这次的任务就是去捉拿她。”
谢识衣甚至没对这件事发表一句看法,只问道:“你现在什么修为。”
言卿道:“金丹……”言卿为自己怠慢修行感到些许羞愧,对上谢识衣的眼眸,又补充了句:“金丹圆满。”
谢识衣微愣:“你要结婴了?”
言卿:“嗯,快了。”
谢识衣几不可见皱眉:“我帮你跟宗主说一声,这次……”
言卿不假思索说:“不,我需要历练。”
谢识衣看着他,沉默很久,轻描淡写道:“我陪你去。”
言卿:“……”
言卿:“?”
言卿人傻了片刻,最后差点笑喷了:“你陪我去?谢识衣,你陪我去清乐城诛灭这个新娘?!”
放眼整个修真界,能让谢识衣出手杀的人都没几个吧。
这个人类魔种何其有幸,能让仙盟盟主亲自动手。
谢识衣见他笑成这样,语气冷淡疏离之极:“这是你的历练,我不会出手。”
“哦。”言卿笑够了,问正经问题:“你怎么陪我去?”
以谢识衣现在的身份,真要出现在清乐城,那他们还历练个屁啊。
“新娘、新娘。”言卿念着,忽然眼里浮现笑意,道:“幺幺,你还记得我们在黑水泽的那一次吗?”
谢识衣冷冷看他。
言卿把嘴里的“要不这次你扮新娘,你一次我一次”咽下去,轻咳一声,端正坐好说:“谢识衣,你穿过忘情宗外门弟子的衣服吗。”
谢识衣没说话。他一入宗门就是玉清峰峰主。名为首席弟子,实际上地位尊贵无比。从未去过浮台书堂,三百外峰估计都懒得踏足。自然没有像言卿这样一步一步从外门弟子做起。
言卿再度斩钉截铁说:“那就这样定了!我们明天就一起下山吧,组队去伏诛魔种!”
谢识衣轻轻一笑,语气带着浓浓的嘲讽之意:“魔种?”
言卿眨眼道:“你不觉得你的玉清峰冷得很吗?闭关百年,也得歇歇吧仙尊,不如也出门走走。”
谢识衣垂眸看着自己的指尖,神色在光影间看不分明。
第二日的时候,言卿还是说动了谢识衣。
实际上他百年后重见谢识衣,一直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谢识衣身上似乎带着霄玉殿万年未散的风雪,容颜越发出众的同时,气质也越发冰冷。
他让谢识衣变成少年时的样子。玉清峰落雪落梅的回廊上,谢识衣静静抬起头来的一刻,言卿恍惚了很久。
谢识衣手里握了把木剑,墨发垂腰,若芝兰玉树。忘情宗外门弟子的衣衫就是简单的白和蓝,素静典雅,完全不同于鲛纱魄丝的华贵冰冷,让谢识衣整个人也如同从神坛走下,变得不那么遥远。
他抬眸的一瞬间,好像刹那岁月流转,回到两百年前,一切争吵、一切生离、一切死别都未发生时。
言卿笑起来,声音很轻喊了声:“谢识衣。”
十方城对言卿的描述总是离不开阴晴不定和喜怒无常,说他性格古怪、爱好残酷,喜欢手敲头骨听声响。
实际上,言卿并不喜欢头骨,也不喜欢那种声音。
只是当时初入魔域,一个人坐在万鬼窟的尸骸上不敢合眼时,用手指敲过白骨,发现那声音轻轻响,竟然像极了十五岁那年屋檐下的铃铛。
于是无数个不眠的夜晚里。
言卿就赤足坐在白骨山上,任由指间染血的红线长长曳到毒蛇横生的旷野。
红衣翻卷,墨发披散。苍白的食指一下一下敲击白骨,垂下眼睫,一声一声,听至天明。
第26章 浮台(二)
宗门专门为他们准备了云舟。
初入宗的弟子们年岁都不大,第一次下山,兴高采烈,缠着衡白问东问西。
“长老长老,魔种都长什么样子啊?”
“长老长老,我们这次要去多少天啊?”
衡白白眼又翻到天上,没好气:“魔种长什么样你们自己去看一眼不就知道了?要去几天不全看你们多久完成任务?问我干什么?”
衡白对这群小兔崽子一点耐心都没有,一个一个把他们拎上飞船。
他堂堂大乘修士,不就是年纪小了点吗!宗主居然说他性子躁,把他丢来这劳什子学堂磨砺一年!真是耽误他时间!
衡白不屑道:“就一个凡人魔种,你们要是这都搞不定,可以直接从九千九百阶上跳下去了。”
弟子恹恹道:“哦。”
衡白赶着回去,结果一转身,肩膀就被人虚虚搭上了。
有人用熟悉的吊儿郎当的调子问他道:“衡白长老,我们这次有没有带队的师兄师姐啊?”
衡白青筋跳动,他现在听到言卿的声音就来气,怒道:“区区一个凡人魔种,还需要带队?我看你脑子……”他喉咙里那句“脑子被驴踢了吧”硬生生噎了回去,抬头的瞬间,活像一只被捏住脖子的鸡,眼珠子都要瞪出来。
言卿唇噙笑意,在他面前挥了挥手:“衡白长老,衡白长老……”
衡白长老根本就看不到他,只是惊悚地看着言卿旁边的人。
谢识衣在看手里的木剑,他垂眸时黑而长的睫毛覆盖下,将眼神遮住。明明是简单素雅的忘情弟子衣衫,可在谢识衣身上似乎就自带一种清冷出尘的感觉来,像晨雾、像朝露、又像疏离遥远的风。
衡白觉得自己舌头打结,话都说不清楚了,晴天霹雳:“谢谢谢谢,谢师兄……”
谢识衣已经很久没用过木剑,他拿了一会儿还是觉得不习惯,手指微动,便将木剑直接粉碎,白色的碎屑自指间簌簌落下。听到衡白的声音,谢识衣抬头,漆黑的眼眸纯粹寒冷,视线遥望过来。
“……”
衡白只觉得腿软,在他噗通一声就要跪下去时。是言卿的声音唤回了他的理智,懒洋洋道:“衡白长老,云舟什么时候出发啊。”
衡白没理他,只愣愣地看向谢识衣,在震惊和畏惧过后,眼里涌现出浓浓的狂喜和崇拜之色来,兴奋道:“谢师兄,您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您是要出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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