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笑出两个酒窝,居高临下看着他:“是啊。”
他话语却像是毒蛇:“真是稀奇。你们这位青云大会都不敢参加、靠仙丹灵药堆砌修行的少宗主,也配去跟我们大师兄比?承影,那话你是怎么说出口的啊。”
“住口——!”
殷无妄一直躲在流光宗众人后面,这时彻底忍不住了,怒目而视。
尊严就摇摇欲坠像是蛛网上的玻璃。
少年讽刺一笑,潇洒散漫。
承影还是难以置信:“你说这个人是谢应的道侣?!”
“我骗你干什么。”
怀虚人傻了,声音发颤:“燕……燕卿,这是怎么回事。”他现在都顾不上前面的神仙打架了,心脏骤停,只想要一个解释——
怎么可能,怎们可能,他儿子怎么可能和那位扯上关系。
言卿幽幽叹口气,享受着满殿堪称惊悚的目光。先朝他便宜老爹一笑,而后朝忘情宗两位长老一笑,从从容容道:“多谢两位前辈今日出手相助,不过有些事情大庭广众之下不方便,我们还是私下谈吧。”
圆脸少年瞥他一眼,嗤之以鼻,他虽然瞧不起承影,但更瞧不起他。
天枢长老倒是对言卿态度温和:“没事。小公子对我忘情宗有恩,没有什么是不能说的呢。”
言卿含蓄地接受称赞。
天枢道:“紫霄遗言中说,你在他渡劫失败垂死之际,还特意寻来天材至宝为他疗伤。至纯至善,是个好孩子。”
“那块令牌本是道祖传给紫霄的,紫霄又传给你。”
“得此令牌,是忘情宗大恩人,能要求忘情宗做任意一件事。虽然你提出的要求,有些……惊人。”
天枢停顿片刻,找出个合适的词,咳嗽了声说:“但我们,还是会力所能及帮忙的。”
言卿微笑。
极尽所能帮忙?
哦,果然就是没通知谢识衣。
其实天枢完全是被推着过来接着烂摊子的。
——天知道忘情宗收到那块令牌时,场面多壮观。整个经世殿鸦雀无声,宗主和几位长老面面相觑,表情都跟被雷劈了一样。要求嫁给谢应?!
谢应虽然名义上是宗门的首席弟子,但这“弟子”二字或许还得加个引号。无他,谢应修行的功法,承自上古神魔时代,早已陨落的忘情宗立宗人南斗帝君。帝君亲传,论辈分整个忘情宗谁能凌驾谢应之上?也是因为不想外传此事,才有了个首席弟子的称号。至于他的婚事……
天枢心虚说:“不管怎么说,你先跟我们回忘情宗吧。”说不定到南泽州见了大世界,你这小孩知道了差距,就没这痴心妄想了。
言卿眉眼一弯,笑道:“嗯,好的。”
他上辈子一直在十方城,和淮明子斗智斗勇争权夺势,对上重天还蛮好奇的。
承影整个人都像是石化,疯了一样看着言卿:“他真是谢应的妻?!”
少年挑眉:“怎么,他不是难道你是?你也想嫁给我们谢师兄。”
承影恶狠狠剜他一眼。
“够了。”
殷无妄脸色煞白,手指握成拳,眉心的红菱如一道鲜红的口子,浑身血液冻结,大脑空白。
他喊了声:“承影。”
承影这才从和忘情宗两人的较劲中回神:“少宗主。”
殷无妄轻轻闭了下眼,又睁开,虚弱说:“我们回去吧。”
他现在一秒都不想呆在这里。在流光宗他就是兄弟中资质最差的,一直活在南泽洲各种天才的阴影之下。
青云榜是见证天才的漫漫天梯,而谢应就站在这条天梯的顶端。
越是自卑,就越是自负。所以来到回春派,知道言卿爱他爱到死去活来,他理所应当地享受着他一切的付出,却同时端着态度,言卿稍微敢轻慢他一下,他就觉得受到羞辱、恨意滔天。
刚刚承影袭向言卿时,他一直等着看言卿的表情——
想看言卿后悔、惶恐!
想看他吓得跪哭地上、狼狈不堪!
想看言卿终于明白自己是尘埃,配不上他!
谁料……
谁料…………
天枢道:“既然你们流光宗少宗主都说走了,那就请你们赶紧离开吧。”
承影心里对忘情宗的恨再记上一笔。
圆脸少年若有所思看向殷无妄:“等等,我突然有点好奇的。殷无妄,你是怎么突然跑到这里来的。”
殷无妄心脏漏掉一拍,瞬间警惕。
他来到回春派并非巧合。
是他娘告诉他这里有机缘,要他瞒着任何人偷偷过来。结果他刚过来就因为受伤被言卿缠上,根本无心去找所谓秘境,一直耽搁。
而且他娘只肯告诉他在回春派,其余闭口不言,连人手都不肯给他派,让他现在都一无所获。
他简直怀疑他娘是被什么野书给忽悠了。
殷无妄冷冷道:“无可奉告。”
承影也不知道这小祖宗是怎么跑到这里来的,他接到宗主夫人密令就过来接人了,只当少宗主是出门历练,轻蔑道:“滚,就你们还不配管我们流光宗的私事。”
言卿看戏看半天,现在终于产生点参与感,笑道:“要走了呀。”
“……”
听到他的声音,在座所有人心情复杂。
言卿挥挥衣袖,眨眨眼:“要不要我送你们一程?”
殷无妄手指微颤,眸光深深看向言卿。
回春派坐落山谷间,门前种满了桃花树。三月芳菲正盛,娇艳花蕊在春光中绽放,枝丫长满嫩色,缤纷像一场粉色的雨。
承影出门,神情便冷淡下来,他立于云上,最初的震惊过后,只剩屈辱。他回身俯视言卿,眼神流露出森寒的阴毒之色来,幽幽道:“燕卿,南泽州危机四伏,以色侍人可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言卿说:“好的。”
承影被他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直接激怒,长袖一挥,一枚桃花枝为他所用,化锋芒剑刃,直直袭向燕卿!
“承影!”天枢震怒,长剑一挥,让那花枝碎在空中。
可是灵气还是有一抹冲到了言卿脸上,划了一道很小的流血的伤口。
言卿面无表情,抬起手,摸到了那一点血,看着那浓郁的红色,眼神微微变深。
承影冷笑:“我劝你早日清醒别痴人说梦!你以为谢应会护你无忧?你是他道侣又如何。谢应修的无情道,又是仙盟盟主,近百年跟个疯子一样,杀人如麻。这个身份带给你的只有灾难,我这一剑,就是给你的第一个教训。”
承影说完,便拂袖踩在飞舟上,要离开此地。
谁料他在出谷的一刻,突然被袭击——
直接从飞舟上掉下来!
一道剑气摧枯拉朽,粉碎整个山谷的桃花。
承影肺腑受到重击,吐出一口鲜血,神色大变:“这是——”
漫天桃花成煞。血雨纷飞。
浩瀚冰寒的气息笼罩整片天地。像是来自寒泉深处,又像是来自九幽绝狱。
天空中出现了一群人,黑衣带剑,衣袂上绣着赤色莲花,以剑为阵,将整个山谷封锁——
飞鸟都插翅难逃!
承影豁然瞪大眼:“仙盟!”
与此同时,空中传来一道声音,非常平静,带着濯冰碎雪般的凉意。
“我让你们走了吗,承影长老。”
第8章 谢应(四)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言卿愣住,都顾不得脸上的血了。
像是一道闪电从天灵盖劈下,劈得他识海震荡、大脑空白。
这声音太过熟悉,又太过陌生,极平极冷像是荒原的雪。
……谢识衣?
桃花片片都变成刀刃。这场花雨降临回春派山谷上方,成为世间最严酷的刑罚。
众人惊慌失措。“退后!”“小心!”
仙盟弟子无一不是大乘期修为,他们的黑色衣袍震响,衣上红莲刺目猩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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