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识衣眸色幽深,握住他纤细的手腕,说:“如果你食言了呢。”
言卿说:“那就惩罚随便你定。”
谢识衣点了下头:“好。”
谢识衣的表现很从容镇定,让言卿在说有关魔神的事时也稍微心安,不再那么抗拒。
言卿道:“我跟魔神打交道一百年,却从来没搞清楚过她到底是什么。”当然很大程度上,是言卿根本就不想和魔神交流。毕竟跟万恶之源打交道稍有不慎就会下地狱。
言卿说:“魔神的眼睛是绿色的,比我见过的任何一种绿都要纯粹,她就是一团黑雾,可以幻化成任何东西,没有性别也没有年龄。淮明子说魔神是诸神恶念,我觉得是对的。万年之前,与其说是九天神佛和魔神同归于尽,不如说是他们和自己的恶念同归于尽。幺幺,当初在飞舟上我问你魇是什么,你就说是恶。你也早知道一些事情对吗?”
谢识衣对他并没有任何隐瞒,点了下头。
“有人告诉我,魇是另一个自己。”
言卿失笑,即使了然又是叹息:“果然如此。魔神死前也跟我说,每个人体内都要魇,就像影子一样永生永世无法摆脱。”
谢识衣扯唇淡淡一笑,说:“跟我说这话的人是徐如清,上一届仙盟盟主。”
“徐如清?”
言卿愣住,隐隐约约感觉一个关于仙盟的秘密要在自己面前展开。他其实当初就好奇,为什么谢识衣会在一百年前当上仙盟盟主。九重天修为比他高的有,资历比他深的有。九宗三门虎视眈眈,哪怕他青云榜夺魁,在镜如玉等人眼中也不值一提。是谁让他当上盟主、入主霄玉殿——总不可能是一群人推选的吧?
谢识衣说:“徐如清死前把千灯盏交给了我,却要我以后不要插手人间事,他说魇是除不尽的。因为旧的死去,新的又会再生。”
言卿皱眉:“徐如清?我来上重天从未听过这个名字。”太奇怪了,一个死去直接让天下动荡、改变年号的人,在上重天却从来没听过有关于他的任何事。
谢识衣点头,淡淡说:“这就是徐如清想要的,他死后一切都烟消云散。”
“我就见过徐如清两次。”谢识衣说:“两次都在霄玉殿。第一次我破化神时,他传令忘情宗要我过去。他只问了我两个问题,第一个问题问我现在多少岁,第二个问题问我愿不愿意当仙盟盟主。”
言卿一愣:“他以前认识你?”
谢识衣皱了下眉,说:“他很了解我。”
“第二次见面就是他即将羽化时。他还是坐在重重帘幕后,隔着霄玉殿的长阶,我看不清他长什么样子。他跟我说,以后我把霄玉殿当做一个修行的地方就好,人间的事不要再管了。”
霄玉殿的灯火总是通明,沿着白玉石阶层层往上,煌煌冷光照不穿魄丝纱幔。所以他也从来没看清上一届霄玉殿主的样子。
只知道第一次见面时,那人的目光一动不动看着他。徐如清对他没有恶意,却也没什么善意,目光像是生锈染血的钝刀,透过他隔着遥远时空看着某个人。在清冷空旷的霄玉殿,徐如清的声音也温醇如酒,笑着问他:“你叫谢识衣对吗?”他从容道:“识衣,你如今多少岁了。”
谢识衣身负南斗传承,并不害怕徐如清,只是站在阶前,冷冷淡淡回望。
徐如清好似不介意他的失礼和冒犯,咳嗽一声后笑了笑。紧接着,便问出了那个问题,问他愿不愿意当仙盟盟主。
言卿说:“徐如清的来历你调查过吗?”
谢识衣:“上重天关于他的一切都消失的干干净净,但我在霄玉殿发现一些线索。徐如清来自紫金洲。而且我从一堆粉末中复原了一颗照世珠,珠子定位的方向是障城。”
谢识衣一字一字道:“徐如清,百年前,一直在看着障城发生的事。”
障城。言卿经历魔神的事后,已经很少会震惊什么了,现在只是担忧地看向谢识衣,低声道:“你有猜过他的身份吗。”
谢识衣轻描淡写说:“猜过,现在去障城,就是确认一些事。”
言卿不说话,好像又回到了阴雨绵绵的障城。当初乞丐拿着玉佩找上门时,整个障城陷入一场对天之骄子落井下石的狂欢之中。
狸猫换太子的丑闻在坊间流传,他们传到最后认定谢识衣只是个低贱的剑仆之子。
可是真的吗?一个人间剑仆,真的生得出天赋震惊整个上重天的天才吗?
其实当时确定的只有谢识衣不是谢家的孩子。
谢识衣的生父是谁,谁都不知道。
谢识衣没说出来的话,言卿也能猜到了。徐如清和谢识衣只有两面之缘,却直接将仙盟传给他,甚至死后的遗言也是在为他考虑,又在霄玉殿,时刻关注着人间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城。
很难让人不去怀疑什么。
言卿问道:“徐如清是个怎样的人?”
谢识衣唇角勾起一丝嘲讽的弧度,冷淡道:“虚伪,贪婪。”言卿一愣。在他设想中,徐如清应该是对谢识衣饱含善意的,否则也不会死前还告诉他那么多。没想到在谢识衣这里,徐如清竟然是这样一个形象。
谢识衣又道:“我现在觉得徐如清没有死,他可能在紫金洲。”
言卿:“为什么?”
谢识衣道:“秦家并没有那么大的能力,将御魇之术研究到足够复活淮明子的地步。”
言卿微愣。矛头现在彻彻底底指向了紫金州。
南泽州九宗,紫金洲三家。
梅山秦家,灵渠萧家、沧海微生家。
言卿说:“那你有没有想过,可能魔神也没有死。”
当初诛魔大阵都没能让她死去,言卿不认为十方城的火会让她彻底消亡。
谢识衣回视他,颔首道:“所以我要找个契机去一次紫金洲,去一次四百八十寺。”
言卿一点即透:“于是你才带着我离开南泽州?”
言卿几乎是很快就反应过来:“秦长熙出去后绝对会把你无情道毁和琉璃心碎的事情都告诉秦家,加上我在魔域的身份,你到时肯定会被他们冠上莫须有的罪名,被整个上重天通缉。”
“你若是名声扫地,那么当初因为你的反对而一直暗中进行的四百八十寺,就会被秦家彻彻底底摆到明面上来。”
“镜如玉死在里面,更能说明汀澜秘境中发生的事不寻常。哪怕镜如尘出去后有心为你开脱,我的身份她也说不清。”
言卿说着说着,自己笑起来:“幺幺,我们如今这算是亡命天涯了?”
谢识衣:“或许吧。”
言卿流里流气吹了声口哨,笑说:“真该让衡白过来看看,我这忘情宗的草根赘婿当的多厉害。现在已经不光是带着他的大小姐私奔了,自动进行到流亡阶段。”
谢识衣对于他这些乱七八糟的话,选择装作没听见。
言卿之前被不得志硬塞了张地图,想着谢识衣需要疗伤,便打算先在不得志的洞府呆一会儿。走着走着,已经到了晚上,林道渐深,树影也越来越浓密。不得志画的地图全靠言卿推理,他走到后面嫌麻烦,直接把不得志拽了出来,让它带路。不得志过了兴致勃勃的阶段,刚吞完魇晕晕欲睡,拿爪子揉眼睛,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往自家走。
这里它闭眼都能找到路。所以很快,言卿就到了它的洞府前。
当初听不得志吹嘘,还以为它给自己刨了个坑就当做是家,没想到这黑不溜秋的玩意,过的居然还是挺讲究。绿色的藤蔓从石壁上垂泻而下,织成一片帘幕,如河往内延伸。里面的萤火虫不停流转飞舞,照得洞穴通明。
不得志实在是太困了,都没空和言卿吹牛皮了,倒头把自己缩在几块颜色漂亮的岩石堆成的洞里,直接呼呼大睡。
言卿听到水声,带着谢识衣往里面走,发现里面有个清澈的池子。
言卿暗舒口气,谢识衣穿了身红衣,血迹也看不分明,但身上肯定很多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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