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弘俞道:“这些复杂的点你首先得意识到,你才能演得出来。”
杨黎捧着一块甜品,闻言杵了杵苏晴的臂肘,她眨眨眼,小声说:“你掐掐我,这真是段导演说出来的话吗?”
“看样子是如假包换。”
“你知道先前段导演怎么说的吗?他当着编剧的面说‘我没看出他们有多相爱’。”
苏晴不知道这茬,愣了下,方才笑出来。
“就差没说‘这是怎样莫名其妙的爱情’了。”
苏晴道:“也许是因为他现在能理解莫须有的爱。”
感情上的事,哪有那么多值得拎出来争辩的地方,喜欢上了就是喜欢上了,爱上了就是爱上了,段弘俞拒绝承认那样莫须有的感情,最根源的问题是没有人为他提供那样的纯粹。
而现在……
杨柳摇摇头,看着站在段弘俞面前认真听戏的秦旸,嘀咕:“所以说爱情的力量是伟大的,啧啧。”
“甜品也堵不上你的嘴?”苏晴要去抢,杨黎一下背过身去挡住。
她一年好不容易等来这么一天,看到蛋糕多少有点走不动路,上午切了大蛋糕尝了一小块破解之后,下午又给剧组订了美其名曰是感谢的甜品,借此再慰藉一下五脏庙。
“也就吃这一块了,”杨黎叹了口气,说:“吃完立马就该减肥了。”
暗处的打量令秦旸转了下眼,但很快,他又将注意力全然放在了段弘俞身上。
秦旸点头应和,说:“刚刚确实没理解到位,再来一条吧。”
“嗯,辛苦了。”段弘俞顺手拍了拍秦旸的小臂,说:“这一条咱们看看效果,争取一次过。”
秦旸无奈,有些掩饰不住眼中的神采,他低声道:“段导演,别影响我了。”
“什么?”
“大庭广众之下动手动脚的,你能不能收敛点儿——”
段弘俞:“……”
他平日里太有距离感,和所有人的关系都不咸不淡,确实很少会和演员有肢体接触,但他的行为就是下意识的反应,谁知道秦旸会突然因为这个小小的举动兴奋起来。
先前讲戏的时候还稍微带着点儿戏里的感受,此时再瞧,秦旸双眼亮晶晶的,那沉着的忧虑感全然消失,连一丁点情绪的尾巴也揪不住了。
“马上调整。”段弘俞冷下脸去。
秦旸听他语气才正色下来,比了个手势示意自己马上就好。
不想再干扰秦旸这个入戏难的男主角,段弘俞离开拍摄的站位回到棚内,待他坐回椅子上,摄像的实时镜头还追踪着秦旸的脸。
这时候没正式开机,化妆师围着他调整妆容,秦旸闭着眼,嘴角还能看到淡淡上扬的弧度。
段弘俞一贯不太喜欢旁人干扰工作的进程,可想到刚刚秦旸压低声音暗含兴奋故意说出的那句话……段弘俞盯着监视器,扯出些自己也未曾留意的笑意。
业内有一句话,领悟十分,才能演出八分,演员的领悟与表达之间是有损耗的。
意识到角色更多潜藏的情绪,才能更好地表现出来。
有了段弘俞的指点,秦旸再一次入镜果然好了许多,但仍有不足。
此时他非科班的劣势就显现了出来,一旦遭遇复合杂糅的情绪,就很容易顾此失彼,段弘俞保了一条让他继续。
这场戏折腾了四五遍,段弘俞终于拍了板,但也只是勉强过了及格线。
秦旸看出他的勉强,主动到棚内要求再来一条,段弘俞摇摇头,“再来一条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段弘俞作为总导演,每个演员的上限在哪里他是清楚的,秦旸的表现不能说是不好,只是没有达到他心中预设的期待值。
秦旸本来还想再说些什么,听到段弘俞的回答后,他倏地收了声。
副导演撩开挡风罩进了棚,带进一股寒意,他哆嗦两下,唤住段弘俞:“段导,外面那个景还要留着吗?挡住摄影支架了。”
“之前咱们不是挂了个牌匾吗?拆的时候工人不小心砸烂了一个石像。”
“砸烂了?”
“缺了个角。”
这问题挺棘手,本来他们定下拍摄场地的时候负责人就说明了不能破坏原有的部分,虽然只是个石像,但少不了要攀扯的。
“工人没受伤吧。”
“工人没事,举的时候滑手跌了,人没事。”
“我去看看。”段弘俞把剧本放下起身,一抬眼,却见棚内只剩下了副导演一个人。
“秦旸呢?”
“秦老师?”副导演挠挠头,“刚刚出去了,你找秦老师还有事?要不我叫叫。”
段弘俞感觉到一阵微妙的不对,按理说,秦旸不会悄无声息地就走了,但手上要处理的问题占据了段弘俞的思绪,让他没法分神去想太多。
“没事,先走吧。”
等段弘俞赶到时,负责人正在检查受损情况,工人惊惶地站在一旁,挠着头想往前凑一凑。
“王主任你好,”段弘俞主动上前,问:“我是剧组的导演段弘俞,来了解一下情况。”
“还有什么好了解的,”负责人不是个好相与的角色,一开口语气就不太好听,“之前就说了拍摄的时候一定要注意点儿,结果砸这么大个缺出来。”
石狮子摆在大门前,缺了的一角虽然不算大,但也确实显眼,更何况这府邸连同门前的石狮子都是有好些年头的。
副导演咋舌,感觉这事肯定不好绕过去了,他这口气一听就知道是一副不打算好商好量的模样。
“所有的赔偿和善后都由我们剧组来负责,以后也一定会更加小心。”段弘俞像是没听出他话中夹枪带棒的劲儿,直截了当地给出态度。
听到段弘俞的保证,负责人的脸色稍微好了些。
副导演紧跟着说:“以后肯定不会再出现这种事了,保证会千小心万小心。”
负责人听到这儿,终于算是把气给顺了,本来他也不是真想给人难堪,但问题总要有人处理,要不是态度强硬一点儿,或许剧组就推诿过去,到时候没人善后,事情就得落到他头上去。
眼见着剧组把责任给扛了起来,负责人也不打算为难了。
他点点头,手里抓着那块被磕掉的边缘,说:“赔偿的问题确实要落实,你们剧组的工作我们是大力支持的,有你们在,也能为我们景区宣传创收,何乐而不为,但这样的事确实不该再发生了,不然你磕一下,我碰一下,等戏拍完,咱们借出来这地儿也要被搞得不成样子了嘛。”
“是是是!”副导演连声应。
剧组有专门的人负责后续的事件,工人还战战兢兢在原地,他干薄的嘴唇动了动,探身上前,“导演,对不——”
“还在这儿干嘛,赶紧把这牌匾扛走吧。”剧组负责招工的人挥挥手,打断了他的话。
工人一噎,只得离开,待人都走得差不多,段弘俞按按额头,继续去看下一处等待拆除的布景,转悠着忙活了一圈,等他安排好大事小情,剧组已经收工了。
晚霞最后一点余晖散去,天色被混沌的灰意笼罩,段弘俞拿上要带回酒店的东西前往剧组统一停车的后巷,却没看见专属于秦旸的房车。
“段导,这儿呢!”一道声音传来,段弘俞回身看,熟悉的司机从车窗处探出半个头冲他招了招手。
“车修好了?”段弘俞走过去。
这些天他都是坐着秦旸的车往返酒店,没关注过修车的事情。
司机呵呵一笑,圆脸一眯眼,弥勒佛似的,“前两天就修好了,秦老师那助理招呼我先跟组接送其他人呢。”
段弘俞拉开车门上了车,听见司机又道:“还以为后边儿段导演你都不用我车了。”
段弘俞没应声,他倚着坐垫,淡淡蹙眉。
故意让车去接送其他人确实是秦旸会干出来的事,段弘俞也不介意什么,但忽然又让人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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