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旸抬眸,说:“嗯。”
小陈乐了,进车收拾桌上的残局,一看剩下的,惊诧道:“哥,你和段导演也吃得太少了。”
秦旸不语。
段弘俞确实吃得太少。
不知道是饭菜不合他口味还是胃口太小。
秦旸记下他动筷最多的菜式,心里盘算着什么时候还能再把他拉来房车一起吃饭。
瘦得都没什么肉了,这样下去怎么行。
开机仪式结束,剧组的拍摄工作也正式拉开序幕,秦旸再一次见到段弘俞,是在片场。
化妆师帮秦旸理好妆发,他换上了制式讲究的西服。
秦旸实在适合隆重的装扮,所到之处引来一片惊呼与注目。
开机第一场戏,为了搏个好彩头,争取一次过,都不会是什么难拍的镜头。
小陈此前还在猜测,第一场戏可能会交给杨黎,毕竟对于段弘俞来说,杨黎是他更为熟悉的人,无论谁来,都会把第一场戏交给最信任的人,直到小陈拿到场幕单后才发现,段弘俞才不会按照常人的想法行事。
开拍当天,几乎全是秦旸主导。
苏晴坐在监视器后方,她陪同段弘俞,好奇他的安排。
“还以为你会把杨黎的戏份提前拍摄。”
段弘俞正在跟各部门做最后的交流,间或回答一句:“没必要。”
他自然懂行业里那些所谓的“开门红”好彩头,但要是以此为原因,把秦旸的戏份后延,难免不会让对方灰心。
段弘俞不愿意让外界的因素干扰演员的心理状态,自然也不会因为行业俗规让秦旸不快。
“你倒在意他。”苏晴撑着下巴,不经意说了句。
段弘俞眉心一跳,转向监视器。
在意?
段弘俞认为这只是单纯保护演员心理状态的方法。
第33章 他很听话
首场的戏份是李崇彰回国,他成绩优异,在校也算风流人物,知晓国内情况动荡,但因为父母姊妹都在国内,于是毅然决然选择回国。
远洋轮渡上,汽笛嗡鸣,空镜部分另有导演负责,秦旸今天要拍的是室内的戏。
空置摄影棚内,场景搭建已经完成,归国学生众多,除了公派学生,如李崇彰这般自费留学的富家公子也不在少数。
“各部门注意,电子设备调到静音模式,无关人士请先离场。”
最后的调度结束,演员已经就位,随着打板声响起,《求神》第一场第一幕正式开机。
轮渡内部装潢精良,留声机正在外放音乐,三三两两的人相坐交谈,李崇彰也在内。
他人缘不错,是谈话场上的中心人物之一。
“这咖啡也太寡淡,喝起来没滋没味。”同行好友端着杯子点评。
李崇彰喝了一口,也觉得味道怪异。
“有得喝就不错了,”另一人撑着下巴,感慨:“有可能回了国连咖啡也喝不上。”
“你这想法太悲观了。”
“谁知道呢,那报纸上不都说了,打过来打过去的,回了国哪像以前那么逍遥自在。”
“那又怎么样?把心放回肚子里,有你那家底在还能短你一口吃的?”好友说着,捅了捅李崇彰的胳膊,冲他挤眉弄眼,又道:“而且咱不是还有崇彰吗?他爸可是华东商行的大人物。”
话题撩到李崇彰身上,这个一直一言不发的男人终于有了反应,他闻言伸手搡了好友一拳,“少拿我开涮。”
几人笑作一团,李崇彰附和笑笑,在那笑声中,他端起没滋没味的咖啡。
高抬的杯口挡住了好友的视线,却掩盖不住他忧虑深重的眸光。
喉结滚动,咖啡顺进口腔,李崇彰扣下杯子,遥望向远方。
“咔!——过!”
段弘俞提着喇叭,在监视器前喊了句。
秦旸起身,从紧绷的态势缓和,松了口气。
“演员不要随意走动,等着下一场。”
秦旸偏头一瞧,另一位群演本来都走到摇臂前,闻言又撤回步子,知道段弘俞说的大概率不是自己,秦旸还是如同被施了定身法术,又安然坐了回去。
接着的几幕依旧是在棚内拍摄,李崇彰的忧虑被好友看出,二人私下交谈,好友让李崇彰放宽心。
本来安然的场面,却在渡轮即将抵达时,爆发了激烈矛盾。
公派留学与私费出国是泾渭分明的两个阵营,平时井水不犯河水,没什么相交,但也不交恶。
起因是有人把国内局势当作笑谈,引得另一派不满。
“你们这群馋食的蛀虫还在洋洋得意什么!”
“我呸,真当自己是救国为民的救世主了?方舒!真当我治不了你!”
李崇彰赶到时,两方已经扭打成一团,他与同伴帮忙去拉开,却被迫卷进缠斗。
“停!演员紧一点,气氛太平淡了,情绪不够。”
群殴戏不太好拍,小演员总是畏手畏脚,怕真打着谁,不仅要保证画面的质量,还要打得有情绪。
重来一次,李崇彰再度冲进人群,他沉着脸把人拉开,却被误伤,原本的计划是小演员抬臂,后肘肘击到李崇彰的胸口,这个位置比较好收力,但一心记着导演要求的小演员没收住劲儿,一下就撞在了秦旸的下颌。
成年男性的力量不容小觑,秦旸被这一肘击揍得倒吸一口凉气,小演员扭头震愕地看向秦旸,但此时段弘俞没喊“咔”,秦旸就不能停,他按着小演员的肩膀,严声问:“许昌,闹够了吗?”
小演员一半是演,一半是真被吓到,秦旸动手一拉,他就从扭打的气势中收了劲儿。
“保一条,重来一遍!”
小演员片刻的迟疑当然没有被段弘俞错过,那一秒的迟钝放在大荧幕上实在出戏。
戏一结束,秦旸终于能捂一捂下巴,小演员一个激灵,连连向他道歉。
“演员什么情况?”段弘俞提声询问。
秦旸摆摆手示意没事。
小陈上前一看,秦旸下巴的位置已经被撞红了。
段弘俞走到近前,“等会儿站位调整一下,演员注意肢体接触。”
说罢,他又看了看秦旸的脸,忽地抬手,秦旸呼吸一窒,一旁的小陈猛然瞪大双眼,眼睛里头写满惊惶。
秦旸像根木桩,陡然僵住。
只见段弘俞轻抬了抬秦旸的下巴。
这动作有那么点儿亲昵的意思,指腹勾过下颌轮廓,还没等秦旸觉出味儿来,段弘俞又抽手离开。
“红了,镜头里面太明显,”段弘俞吩咐下去,“化妆师呢?过来给演员补个妆。”
“来了来了!”守候在一旁的化妆师连忙上前。
段弘俞说完这话,又去重新安排走位,化妆师站在秦旸面前,她个子稍矮些,挡不住秦旸的视线。
他目光灼灼,紧盯段弘俞的背影。
喉口像被火燎了,干渴得要命。
段弘俞梳理完一切,回到监视器前,苏晴却意外地望着他。
段弘俞按了按嗓子,疑惑回首。
“没什么。”苏晴摇摇头。
她同样也看见了段弘俞与秦旸那突然的亲昵,但想想段弘俞绝没有其他意思,便不再问了。
但又忍不住说:“弘俞,你别总在剧组释放魅力。”
“什么?”
段弘俞盯着监视器,根本没听清苏晴说的那一句。
苏晴撇撇嘴,没打算重复,叮嘱:“我让你注意点儿,医生让你少用嗓子。”
在不断地磨合下,这一段群戏终于顺利通过,轮渡外景需要到海边拍摄,时间线挪移,现场先拍秦旸回家的戏份。
李崇彰久别回国,家里人给了最大的排场,明面上一片喜色,李崇彰却觉察出不对。
原来商行的生意早就被打压得不如从前,父母只是勉力支撑。
他的忧虑终于落到了实地。
“咔!再来一遍,演员调整好状态。”
秦旸吞了口唾沫,敛眉颔首。
剧组打板的声音响了无数次,段弘俞的提醒也响起无数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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