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传统的成衣铺不同,婚纱店里并没有放什么制作好的成衣,墙上倒是挂了几幅拍好的婚纱照。
狄息野抬头一一看过去,觉得婚纱有婚纱的韵味,到时候柳映微穿上,肯定会漂亮得让他将婚礼的誓词都忘在脑后。
“狄先生。”
狄息野正浮想联翩,身后传来了生硬的问好声。他转身,瞧见了一个白皮肤的洋人。
洋人操着一口蹩脚的中文,比比画画:“狄先生,买婚纱?”
“嗯。”狄息野点了点头,“你认得我?”
洋人笑笑:“我猜的。”
狄息野挑眉。
“你穿的……定制西装,”洋人费力地解释,“很贵。而且最近上海滩要结婚的,只有……只有狄家的二少爷。”
洋人说完,见狄息野点头,又道:“婚纱……要您的未婚妻亲自来……来试。”
“……量……量尺寸。”
狄息野说自己晓得:“他去医院检查身体了,我先来帮他瞧瞧。”
他指着墙上的照片:“这些都是你做的?”
“是的,狄先生。”洋人得意地挺起胸膛,“我……我们家族从祖辈开始,就做……婚纱,手艺……很好。”
“是很漂亮。”狄息野轻轻吸了一口气,“不过你有句话说错了,不是未婚妻,是未婚夫。”
他勾起唇角:“不过我不介意你这样称呼。”
洋人抱歉地欠身:“是,未婚夫……坤泽,我总是……总是说错。”
“无妨。”狄息野又走到另一张相片面前,“只要你给他做一件最好看的婚纱,我想,他也不会介意你这么称呼他的。”
他开了个无伤大雅的玩笑,然后细细地询问起婚纱的材质来。
狄息野晓得柳映微皮肤娇嫩,稍稍一碰就会留痕,生怕婚纱划破他的皮肤呢!
洋人裁缝甚少碰到对婚纱感兴趣的乾元,一时兴起,一口夹生的中文竟也流畅起来。二人你问一句,我答一句,不知不觉间,聊到了天黑。
狄息野一口气订下了三种不同款式的婚纱,只等着带柳映微来量尺码。
“祝您新婚快乐!”洋人面色通红,激动地握着狄息野的手,“我……我很期待见到……见到您的未婚夫!”
狄息野皮笑肉不笑地扒开洋人的手:“祝福我心领了,人你就别期待了吧?”
言罢,交了定金,火急火燎地走了。
却说这头,狄息野订好了婚纱,那边的柳映微也到了医院小半天了。
他拎着手包,跟着姆妈进了病房,那个知晓他身体状况的医生正在给一个昏迷的病人换药。
柳夫人拉着柳映微的手,示意他耐心点等。
柳映微乖巧点头,面上一点不见焦急的模样,还好奇地探头去看躺在病床上的病人。
“唉,真是可怜。”察觉到他的视线,医生忍不住叹息,“柳夫人,你们也要小心哪。”
“怎么了这是?”柳夫人压低了嗓音,见病人没有被惊醒,稍稍安心,“他生了什么病?”
“生病?要是生病就好了。”医生摇头起身,将他们带出病房,“他呀,后颈被人割开啦!”
话音未落,柳夫人已经惊呼着攥紧了柳映微的手腕,柳映微也恐惧地瞪圆了眼睛。
医生见状,苦笑摇头:“唉,事情我也说不清,但他被送到医院的时候,脖子后头就全是血,一看就是被人割破的!”
柳夫人连道了好几声“阿弥陀佛”:“谁会干这么造孽的事情?”
医生道:“不知道。您也晓得,后颈对坤泽来说多重要……怕是要等他醒,才能问个明白呢!”
柳夫人闻言,又念了几声佛,拽着柳映微的五指收得更紧,像是怕他也遭了难,絮絮叨叨:“映微,听见没?现在的世道,人都疯特了!坤泽娇娇弱弱的,被割了后颈能有好?真是赫死人了……”
柳映微也吓得心脏怦怦直跳。
他不知怎么的,想起了柳希临曾经提到的,那个让坤泽变成中庸的手术,一股寒意登时从脚底心冒了出来。
可表哥也说了,那个手术还没有成功过。
他认真地在心里为那个可怜的被割了后颈的坤泽祈祷了几声,待进了医生的办公室还没有缓过来神,连喝了好几口护士递来的热水,面色方才恢复一二。
“听说你要结婚了?”医生拿出听诊器,屏退众人,蹙着眉询问,“你这后颈……”
柳夫人在一旁替他回答:“是了,我们映微和狄家二少爷的婚事算是定下来了。”
“狄家……”医生想到了什么,顾忌身份,没有说下去,柳夫人也急切起来,询问起后颈上的花纹有没有办法遮掩住。
反观柳映微,他倒成了最四平八稳的那一个,不仅不着急,还低着头默默地喝茶。
柳映微急什么呢?
他后颈上的花纹就是狄息野折腾出来的,就算被瞧见,也无妨。但他不想当着医生的面,将事实和盘托出。这不仅关系着他自己的名声,还关系着狄息野的名声。
传出去,不知道会被编出多少瞎话呢!
再说了,他与狄息野的事,他自个儿都说不清楚,若是姆妈知道了真相,迁怒于离开上海滩两年的狄息野,他该如何是好?
柳映微想得多,顾虑自然也多。
他叹了口气,打断姆妈焦急的询问:“医生,不碍事的,花纹出不出来……那都是我自己的事情,你帮我看看身子就好。”
“映微!”柳夫人一听这话,就急了,“你……你要嫁人了,若是——”
“姆妈,”柳映微耐心地按住柳夫人的手腕,“没事的,你信我。”
他说完,由着大夫将听诊器的听筒按在心口,又按照往常来检查身体时那样,做完了所有的检查。
“还不错。”医生很快得出了结论,“不过你身子弱,又在没彻底成为坤泽的时候就同人结了契,雨露期会比寻常的坤泽长些,也难熬一些。”
“……不过,只要按时按量地喝我给你开的药,雨露期不出门,就不会出大问题。”
“多谢医生。”柳映微感激地接过药方,先是自己看了一遍,又递给了姆妈,“那我们就先走了。”
“映微,还是再看看吧。”柳夫人不甘心地拦着他,“要是狄家的二少爷因为你和旁人结契的事悔了婚,你日后——”
柳映微哭笑不得:“姆妈,我已经结契是事实,就算狄家的二少爷真的因此悔婚,那也是我自己的过错。”
“……这样的事,是不能隐瞒一辈子的。”
“可不瞒着,你怎么办!”柳夫人积压了许久的焦虑一朝爆发,眼泪扑簌簌地滚落下来,“难不成,真要去找那个你口中已经死了的乾元吗?”
“姆妈……”他一时语塞,慌乱地低头,满心歉意不说,更是懊恼自己年轻时不懂事,害得姆妈流眼泪。
柳映微狠不下心继续隐瞒,只得含蓄道:“姆妈,狄息野晓得的。”
“他晓得什么?!”
“哎呀,我的事……”他拉着姆妈快步往医院外走,耳根红得仿若滴血,“我的事,他晓得的呀!”
柳夫人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她没有将狄息野和两年前与儿子结契的男人想到一块去——实在不怪柳夫人想不到,她压根没见过同儿子谈情说爱的乾元!
两年前,就在柳映微刚同她袒露心声,说自己爱上了一个人时,柳老爷大张旗鼓地找上了门,将他们母子二人强行带回了柳公馆。
也是从那天开始,柳映微变成了坤泽。
“他晓得……他晓得?”柳夫人有些糊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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