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映微端坐在木凳上,头上悬着一盏明晃晃的吊灯。
过分苍白的灯光照得他的雪肤近乎透明,丹凤眼里的光也愈发清冷。坤泽没有立刻换衣服,而是用手扯了扯狄息野的衣袖:“我穿着旗袍呢,你找个地方让我换衣服。”
狄息野不自觉地吞咽口水:“整个马场就这么一间小屋子,你要上哪里去换衣服?”
“那我也不能当着你的面脱旗袍呀!”
“映微,你身上什么是我没见过——”乾元话没说完,就被柳映微恶狠狠地瞪了一眼。他只能将剩下的话收回去,主动转身:“我背对着你,绝对不乱看。”
“你要是乱看,我就再不理你。”柳映微待狄息野转身,挑剔地拎起了骑士服。
狄息野年幼时穿的衣裳保存得很好,看起来经常有人打理。柳映微扒拉了两下红色的上衣,又拎着黑色的长靴看了片刻,听到身后狄息野蔫了吧唧地询问,是不是嫌弃自己。
“我只穿过一次。”狄息野诚恳道,“穿完,就让人清理好收在柜子里,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拿出来清洗。”
“不是嫌弃你。”柳映微顿了顿,伸手解开旗袍的盘扣,“只是……狄息野,你把灯关了吧。”
只是有些不自在罢了。
狄息野听话地关了灯,屋内顷刻间只剩天窗透进来的月光在地面上流淌。
柳映微这才将旗袍从身上剥离,犹如剥开雪白的花瓣,露出了一具花芯般柔嫩的躯体。
他赤条条地站在月光下,目光掠过狄息野的背影,面颊上烧起两团红晕。
即便乾元面对着墙,柳映微依旧能感受到火辣辣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身上。
他的感觉并不算错——狄息野正死死地盯着柳映微映在墙上的影子,连呼吸里都弥漫起了热潮。
换衣服的柳映微像是一枝在月光下抽条的白兰花,叶片摇曳,花枝乱颤。
柳映微在他的眼皮下盛开,他却只能看。
狄息野又觉得痛苦了,好在这样的痛苦也是能尝出甜蜜的滋味的。
“狄息野,你姆妈为什么和你发脾气呀?”
月色溶溶,狄息野的小白兰花开口说话了。
“她不是和我发脾气,她只是对我太失望了。”狄息野嗓音微微沙哑,垂下眼帘,看着柳映微弯下腰的影子,不安地扯了扯衣领。
柳映微穿上裤子,发觉裤腿长了一截,忍不住晃了晃腿:“失望什么?”
“大概是失望,我没有长成她期望的模样吧。”
柳映微安静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将衣扣都系好,才慢吞吞地开口:“她希望你是什么模样?”
“至少像个正常的乾元。”狄息野不欲多谈自己受伤的后颈,却又想要柳映微心疼,便提起了自己年幼的弟弟,“她欢喜我的弟弟,觉得我是个失败品。”
柳映微终于穿好了长裤,几步走到木凳前坐下:“你那个钢琴弹得很好的弟弟?”
“你也知道了?”
“嗯,你姆妈说了呀……她还邀请我去看你弟弟练琴呢。”
“你想去?”狄息野酸涩地说,“你要是想去,就去吧。”
“不想。”柳映微实话实说,“我不欢喜弹钢琴。要我坐在那里,我怕是一刻钟都待不下去。”
“……狄息野,这靴子怎么穿呀?”
狄息野终是得以转身。
火红的上衣勒出了柳映微的细腰,两条腿被白色长裤裹得又细又长,宛若洗净的藕段。
狄息野着魔般走过去,单膝跪在地上,握住了他的脚踝。
“长了。”柳映微轻声抱怨,“狄息野,你小时候也比我高吗?”
“嗯……嗯。”狄息野将他的脚放在膝头,撩起过长的裤管,揉捏那片温热的皮肤,继而在柳映微察觉到异样前,替他脱下了胡乱套上的长靴,“靴子可能也有点大。”
“那怎么办呀?”
“我与你同骑一匹马,好伐?”
柳映微闻言,踩在狄息野膝盖上的脚微微用力:“你是故意的吗?”
狄息野仰起头,镜片映着粼粼月光,痛苦又甜蜜地闷哼一声:“映微……”
柳映微对上男人热滚滚的视线,又撤了力,微凉的手摸上狄息野的面颊,摸够了,指尖再顺着男人的脖颈滑落到领口:“哼,我晓得你是故意的。”
“……狄息野,你了解我,我也了解你!”
柳映微怎么会不了解呢?
两年前的耳鬓厮磨让他对狄息野了若指掌。他察觉出乾元的情动,就如同乾元轻易让他心软。
柳映微报复性地将没穿鞋的那只脚往狄息野的大腿根处踩:“你是不是觉得,我变成坤泽,就好欺负了?”
“映微,别……”狄息野慌忙捉住他的脚踝,祈求道,“别闹,我怕我忍不住……”
柳映微明知故问:“忍不住什么?”
“你晓得的,我是乾元。”
“哦,你是乾元,只要是个坤泽勾引你,你就忍不住。”他居高临下地睨过去,语气里有自己都未察觉到的醋意,“是不是呀?”
狄息野当然要说不是:“映微,我心里只有你,我连旁人的信香都闻不得的。”
“我才不信。”
“映微,真的,要不你闻闻我的信香……绝对没有沾染别人的味道!”
“狄息野,你当我真是阿木林呀?”柳映微羞恼地抬手,一巴掌拍在乾元捏着自己脚踝的手腕上,“我是坤泽,闻到你的信香,提前进入雨露期怎么办啦!”
“雨露期”三个字直让狄息野的额角青筋突突直跳:“映微,你的雨露期是什么时候?”
“吾才勿要告诉侬。”柳映微傲然扭头。
狄息野却一改先前的隐忍,将他没穿鞋的脚往下身一塞,然后欺身凑到他面前:“映微,你的雨露期是什么时候?”
夜色里,狄息野浑身散发着浓浓的情动气息,深邃的眼睛却清澈如水。
乾元对他的感情好像真的很纯粹。
隔着镜片,柳映微依旧在那双眼睛里寻到了自己面红耳赤的脸:“哎呀,你这人怎么——”
他话音未落,腰肢一紧,已然被狄息野揽着腰,按在了怀里。
怦怦,怦怦怦。
急促的心跳声犹如擂鼓。
狄息野高挺的鼻梁在柳映微的颈窝里蹭动。
柳映微脚踩一大包烙铁似的硬物,心虚气短:“你……你要是欺负我,我这辈子都不要理你了!”
“映微,是你欺负我。”狄息野登时泄气,整张脸都埋在他的肩头,委屈地控诉,“你晓得的,你晓得的!我是乾元,我欢喜你,我根本不舍得……我根本不舍得!”
狄息野什么都没说透,柳映微却什么都听明白了。
狄息野知道他是故意的了。
故意去踩狄息野的膝盖,故意去摸狄息野的衣领,连往狄息野大腿根滑的脚都是故意的。
他就是想要撩拨狄息野的情欲,再肆无忌惮地踩下刹车,让对方在痛苦中为了自己保持最后一丝理智。
可他为什么有恃无恐呢?
柳映微一瞬间陷入了迷茫,连自己的心都看不清了。
“你晓得,我什么都听你的。”狄息野帮柳映微穿上了靴子,然后抬手托着他的臀瓣,将他从木凳上抱了起来。
“映微,你晓得的。”乾元纵容的叹息消散在风里,“你晓得我爱你,永远不会伤害你。”
马儿在月下嘶鸣。
换好骑士服的柳映微被狄息野托上了马背。
“抓紧。”狄息野紧跟着翻身上马,“要是觉得速度太快,就喊停。”
柳映微哼哼了两声表示知道,双腿夹紧马腹,享受着风吹过面颊的凉意,畅快得仿佛胸腔里积攒的郁气都在一瞬间被吹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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