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想问我,怎么从组织的围剿下活着出来的吗?因为有个人救了我。”
他看着赤井秀一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松田阵平。”
*
叛逃组织的波本来到阿笠博士宅,甫一露面,就排除了苏格兰候选者中,松田阵平的错误答案。
他可以一口气将自己的经历说出来,可降谷零并没有。直到后续的推理中,他才慢慢吐露,由于松田阵平的掩护,自己才得以在围杀中逃脱生天。
为此,松田阵平落入朗姆之手,后者又将他作为筹码,推上了与苏格兰的谈判桌。
……
无论如何,柯南无比鲜明地意识到一点:所有人都有隐瞒的事。
说到米花银行抢劫案,白板前的降谷零在想什么?
他在从地下研究所逃跑的路上遇到了波本,在此之前,他又在那里经历了什么?
赤井秀一亦然。他对唐沢裕的怀疑究竟从何而来?唐沢裕从警校毕业七年,经手的案件大大小小不计其数。凭什么他就能锁定村上浩一案?凭什么偏偏就是他能从橘境子口中撬出真相?
两人却都对此闭口不谈。
毋庸置疑的是,赤井秀一与降谷零交换了一部分情报,更多的却仍然保留在他们自己手中,所以短暂的交流之后,众人便重新各自为营。
就像今晚的分工一样:赤井秀一在六百码外的大厦顶楼,操控窃听装置对准霓虹灯;降谷零则带队守在东都水族馆地面入口,负责FBI的全权指挥。
至于柯南自己,他也同样没有选择两人中的任何一个,独自来到园区外,离摩天轮直线距离最短的地方。
他在树丛与栏杆的掩蔽中举起望远镜。
夜色沉沉,阴沉的天幕将摩天轮顶的身影虚化成两个轮廓,看不清更多细节,电流却将对话近在咫尺地送到耳边。
再开口的人还是朗姆:
“我知道,已经到这一步,你未必肯就此停手。但合作吗,不是对抗,哪有盟友也一定要势均力敌的道理呢?”
——意识到两人在斟酌底牌,柯南一瞬间想通了更多的事。
朗姆的手里捏着松田阵平的命,而唐沢裕充其量在信息上占优,人命与资料,两者显然在分量上是不对等的。如果天平两端只有朗姆和苏格兰,那在朗姆挟持住松田阵平的那一刻,苏格兰其实已经输了。
之所以还能谈判,是因为一个不可或缺的场外因素。
为什么朗姆刻意要选择在摩天轮顶端见面?为什么闲聊前要大张旗鼓检查?为什么要屏蔽所有信号?
因为朗姆害怕的,其实根本就不是苏格兰本人。这场对谈绝不允许有第三人在场,是因为他们在提防另一个人,一个从不在场、却像幽灵般徘徊在组织每个人心上的存在!
——朗姆真正忌惮的是boss。
信息的重要性不如人命,可当信息随时会被捅给boss,它就成了个危险的不定时炸弹。所以,即使朗姆手握一个人的生死,也只能成为他邀人谈判的入场券。
听懂这些,原先谜语人一样的表述也渐渐有了解释。朗姆说这件事没发生过——这是在提议各退一步;朗姆说合作不是对抗——这是在寻求利益一致。
他想双方各自销毁彼此的把柄,并就此封口不谈,两次请求却都在对方这里碰了软钉子。
“……原来我这么说过?”唐沢裕语调微扬。
柯南确信,这又是一个难以接话的回复。
朗姆的话音都随之一哽,他顿了顿,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才咬牙说:“他已经知道了。”
“……”
“只过了三小时——我没有汇报,也没让任何人走漏风声,然后他的车就来了。”朗姆又说,“三个小时。你甘心这样一直被监控着?”
这一句王炸效果斐然,只一出口,耳机里霎时间沉默下去。
哒-哒。
似乎有个人走了一步,钢铁震颤的声响无比鲜明地传到耳边,片刻后,朗姆的声音更近了点。
“……你难道不恨他吗?”
恨?
那一瞬间,柯南的脑中抛出了不下百种排列组合的可能性假设。
——为什么要恨?
***
“Boya。你不是很好奇,为什么波本那么……我?”
夕阳燃烧的寂静里,赤井秀一突然开口。
这是在三人推理出苏格兰的目的、乃至听完灰原哀留下的录音带以后发生的事。
听到他的话,柯南下意识看向降谷零,后者哼了一声,不反对,也就是默认的意思,柯南忙点头示意想听。
赤井秀一说:“因为其中还有个苏格兰——曾经的苏格兰。”
柯南那时才知道,苏格兰的代号换了不下三人。
第一个是老苏格兰威士忌;这个没什么好说的,他死于一次任务,赤井秀一和降谷零都对他没有什么印象。而第三位,现在活跃的这一个,他的真面目不久前才刚刚水落石出。
至于夹在两位苏格兰之间的第二位——
“当时他被组织认定为是卧底,为了保护家人与同伴而选择自杀……他以为杀他的人是我。”
他的登场循规蹈矩、泛善可陈,只是在老苏格兰威士忌去世后继承了他的代号;退场则轰轰烈烈,一场盛大的围杀,并由此牵扯出两人绵延数年的敌视与恨意。
赤井秀一并不说降谷零的名字,谁都知道对他有敌意的人究竟是谁。柯南花了一点时间反应了一下,下一秒终于彻底震惊:“原来——”
“至于第二位‘苏格兰’,”
降谷零打断柯南,“也是我的警校同期。他的名字是诸伏景光。”
一段腥风血雨的卧底真相,至此才揭开了通向往事的帷幕一角。
赤井秀一之所以说这些,是因为录音带里的对话也提到了第二位苏格兰。
这段录音很短,甚至可以说,环境很平和。因为它是在警视厅录下的,录音机外放时,还能听到背景隐隐的广播声。
脚步由远而近,一个人走进办公室,带上门。
“我知道你救过苏格兰。”
沉默。
说话的是一个女声,语调柔和温婉。能听出她平日里就是个不争不抢的人,以至于难得摆出谈判的架势,脱口的声音在抖。
对面的那个人静默不语,她又说:“我实在没有地方去……只能过来找你。我想带走志保。她做的实在……实在是……”
她似乎说不下去了,声音在颤抖中慢慢哽咽。
可透露的信息,却足以让录音外的人确定她的身份:宫野明美!
“他发现了。志保不想继续,我是唯一能胁迫到她的人,所有人都在找我。我不能……我不能被抓到,我没有地方去,你是唯一能帮我的人,帮帮忙……kara。”
脱口而出的那一刻,侧耳的桌椅摩擦声顿时响起!
她似乎以为这个昵称能套近乎,稍微拉近一点点心理距离,然而得到的效果却适得其反。
对面的人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唐沢裕声线很冷:
“别叫我这个名字。”
*
柯南从这段录音里总结出两条信息。首先,这是宫野明美死亡前录下的,甚至与她的死亡相隔不远。
灰原哀口中,她姐姐死亡的大致时间在一年以前。那时的宫野明美一定已经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她曾经向唐沢裕求助过,但是却被他拒绝了。
或者说,从结果的角度看,严格意义上不算拒绝。
“这是他给你留下的。六年前的一次特大案件,他钻了证人保护计划的漏洞,给你准备了一个身份。”
宫野明美连连鞠躬,对面的人却凉凉道:“拿好档案就滚。”
其次,则是唐沢裕在拒绝宫野明美时,说过的一段话。
“他救过谁,和我有什么关系?在看着我的时候缅怀他,又在需要我的时候让我成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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