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他才示意身后的两人跟上。
远洋货轮的货舱位于内底板和上甲板间,观察完结构后,安室透安排三人分头,一人去侦查货舱,另一人绕路去船头侦查,他自己则去桥楼的驾驶室。
驾驶室的门没有锁,吱呀一声,安室透翻窗而入。
此行的目的,最重要的是拿到海图和航海日志,它们会记录船只的实时空间位置,是公安定罪的重要证据。安室透用随身携带的u盘在操控台拷贝数据,进度条渐渐上涨。等待的过程里,他便开始翻看其他的舱室。
桥楼主要用来布置驾驶室和船员的居住处所,驾驶室一舱之隔,正是船长的单人间。船长的私人物品不多,卧室的布置十分简洁,是个典型的海上硬汉,安室透在他的枕头下找到了一本日记。
“该死,又得改道。这批货什么时候才能上岸?”
安室透瞥了眼一旁标注的日期,正是举报信发出当晚。
剩下的内容松散零碎,多数是一些不能宣之于口的抱怨:罐头难吃,船员难管。船长的日记里着重提到了“那帮人”,这似乎是货物供应方的人手,从美国西海岸一路随行,既不干活也不交流,日常除了饭点几乎见不到人,船长对他们怨气颇深。
“‘那帮人’的直升机来了。我们是不是能靠岸了?”
雀跃的情绪跃然纸面,这是最后的一条记录,时间就在今天。
安室透刚要把日记放回去,里面却掉出一张照片。能看出船长对它的珍重与爱惜,画面已经因反复摩挲而褪了色,边角却平整干净。一个膀大腰圆的红脖子男人搂着妻女,温婉的女人头戴花环,小女孩精灵古怪,朝镜头偷偷地做着鬼脸。
这似乎是船长的全家福。
安室透眼前,突然闪回过刚刚看到的一句话:“小家伙考了年级第一。好样的!思来想去我同意了,跑完这趟就回家陪她。”
“……”
安室透无声垂眼,仔细地将照片夹了回去。
拷贝的进度才走到二分之一,从驾驶室出来,安室透又拐去了监控舱。它与驾驶室相隔一条走廊,奇怪的是,驾驶室没有关门,监控舱门口却挂了一把大锁,安室透毫不费力地撬开了它。
这时对讲机传来回复,是到船头侦查的那个人:
“报告长官,右舷暂时没有人员活动迹象。”
“继续前进。”安室透说。
沉重的铁锁掉落在地,安室透推门而入。微光的屏幕一动不动,画面安安静静,没有人员活动的迹象。
3×3的布局,一次仅仅能查看九处,安室透波动摇杆,飞快地前后查看。一片暗色中,一闪而过的红光吸引了他的注意,倒退回去时,却发现只是个跳动着数字的电子屏。
安室透加速的心跳这才平复,他继续往下浏览,心想:是时间啊。
等等。
01:59……真的是时间吗?现在明明才午夜出头!
意识到这点的一瞬间,安室透飞快回拨,可心急则乱,他不但没找到原来的画面,反而看到了另一个货舱内的房间,红点密密麻麻,冰冷如黑暗里窥伺的鼠群!
安室透手指一僵,随后才意识到红点只是红点,这些无机质的死物,只是在随时间规律地闪烁而已。
他心下稍定,再拨一轮,才终于找到了那个红色数字的房间。
摄像头质量太差,曝光度悬殊的环境下,数字以外的一切浸没在一片深黑的噪点中,红光的尾巴里,他看到一只下巴。
安室透伸手调节参数,手动调低对比度,拉高曝光。画面渐渐地清晰起来,他终于看清,这是个膀大腰圆的男人,正和日记里掉出的全家福一模一样。
船长跌坐在椅子上,垂着头,似乎已睡沉了。在他身上则放着一只铁盒,铁盒上亮着红色的显示屏,上面的数字已经跳动到01:30。
心脏刹那间骤然停止。
安静的监控室里响起对讲机的声音,潜入货舱的下属传回消息,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迟疑:“……长官,这有个昏迷的人抱着炸弹,要不要立即拆除?”
“走!”安室透高吼道,“什么也不要管,立刻跳船撤退!”
这哪里是什么时钟,分明是一个定时炸弹!
如果怀抱炸弹的只有一个船长,安室透一定会毫不犹豫地下令拆除,这项工作对公安的精英而言不是难事。正因为他在监控室,才能发现其中深藏的恶意。
电光火石间安室透陡然想通一点,那个红点密布的房间……每一个红点都是一个炸弹,倒计时正在闪烁中走向终点!
有人打晕了所有船员,用怀抱炸弹的船长唱了一场苦肉戏。就算他们能赶在倒计时之前成功拆除,炸弹无数的房间也会引燃货舱,他们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而且,即使被发现也无所谓。
来人能拆得了一个炸弹,难道还能拆除十几个、上百个?这条靠岸的货轮就是个无解的死局,惊天的爆炸会让他们命丧于此!
“现在就跑!”
拷贝的进度才走到85%,安室透再也顾不上这些,一把将它扯掉,奔跑间单手撑栏杆跳起!在他一跃而下时,所有的炸弹同时引燃,火光直冲云天,化作空中人影的背景。
扩散的冲击波掀起几人高的巨浪,转瞬将安室透拍入深海。
至于那张被精心保存的全家福,和那个“跑完这趟就回去”的承诺——爆炸的一瞬间,中心的所有瞬间汽化,人体成为飘散在半空的灰白烟尘,静静洒落在海面上。
一切不复存在,最后的影像鲜活于安室透的记忆中。
之后被打晕带走,那就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这是个精心准备的陷阱,只针对安室透一人的死局,货轮静静蛰伏在岛礁旁,只等无知无觉的猎物出现。
*
可货轮从头到尾归属于降谷正晃的走私链,pulque却能在关键时刻用警告救他一命,又将安室透引到boss面前。
为什么降谷正晃会在谈判后陡然翻脸,执意要杀自己?
为什么pulque会了解这么多,他在其中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
Boss呢?身为降谷正晃名义上的顶头上司,他又是否将一切了如指掌,隔岸观火的样子如高高在上的神祇?
数不清的疑问盘旋在安室透心中,连降谷正晃的出尔反尔都显得没那么重要了。此时此刻,安室透的全幅心神都在这里,提完问题,他便紧盯着面前的乌鸦浮雕,以期望得到一个答案。
“不知道我可以为您做到什么?”
换而言之,就是——你这死老头到底有什么目的?
唐沢裕在心底将它翻译成这一句,自己把自己逗乐了。
他无奈地笑了笑。
货轮停靠的岛礁是他安排好的,战争期间,这里曾经被征用为海军基地,军事防御完善,不远就有个海面以下的防空洞。
他没料到的是,降谷正晃会这么丧心病狂——
他就那么笃定,降谷零会在第一时间救人,而忽略一旁的异样吗?
一个船长的命,一个幸福温馨的家庭,在他看来只是确保自己的布置成功的人肉保险。面对一个捧着炸弹的人,降谷正晃自己的反应一定是撒腿就跑,可他又无比确信地认为降谷零会为了救船长而死于爆炸。这样的对比,说不上是不是一种讽刺。
可安室透在不明真相的现在,只会将一切算到降谷正晃,也同时算到——他的头上。
被误会了啊……
唐沢裕难得有些苦恼。
这面黑墙是单向可视的,他能看见安室透,安室透却看不到对面的人。金发的公安保持着欠身的姿态,不卑不亢地立在原地,灰蓝的瞳孔里,神情恭敬而谦卑。
可唐沢裕十分清楚,无论伪装的多么完美,在他眼底始终有不屈的熊熊火焰。
——如果不解除这个误会,之后再让他做什么,安室透都只会阳奉阴违而已。
唐沢裕缓缓点着五指,再开口时,语气已悄悄变换。
“我让你来这里?”
他哑然失笑,语调像宠幸着小辈的无奈老者,“……总有些小家伙心血来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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