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明,清透,形状均匀。
很好看,能倒映出无数张属于塞克拉的面孔,那时候他刚刚看到,就莫名生出了一种想要把它带回去给虫母的冲动。
于是一向大大咧咧的高级虫族难得小心,拟态后他用修长的手指、包裹着衣摆掰下冰柱,用自己最快的速度结束巡视,便立马奔回至冰洞找虫母。
——他像是个孩子,献宝一般地把衣摆裹着的冰柱递到了虫母面前。
他说,妈妈它好漂亮,我想给你。
虫母接过了来自子嗣的献宝,还把它摆在了冰洞最显眼的位置,直到后来需要离开雪原、进入松林,那根剔透的冰柱才化开在青年的掌心里,变成一摊饱含子嗣爱意与真诚的水迹。
那时候塞克拉感受到了一种淡淡的失望,也是那个时候,青年告诉他——这是礼物。
是表达喜欢和心意的东西。
塞克拉和旁听的旦尔塔都记住了“礼物”这个词汇,自此以后他们只要看到什么漂亮的小东西,就会带回来给虫母——
路边漂亮的花草,形状特别的石头,树上乱跳的松鼠,甚至是乌鸦巢里亮晶晶的小玩意儿。
只要子嗣觉得好看,他们就会带回来给妈妈,直到这样的习惯蔓延、传递至整个芬得拉家族。
他们谁都知道“礼物”的含义,谁都会很自然地想要给虫母带回来好东西。
于是,当塞克拉吐出这个熟悉的字眼时,原本还视线充满谴责的虫群们,立马改换了态度。
塞克拉眨眨眼,嘴唇轻微嚅动,却足以每一个芬得拉家族的子嗣成员都能够分辨他的意思——
王座。
天空之城上有一个历史长达数百年的王座,从地表到云端,每一任成功的虫母都将拥有坐在王座上的机会。
巨构建筑中的王座或许没有那么华丽,但它见证过数代虫母和子嗣们的兴衰没落、更迭替换,直到王虫的霸占,才让这座本该象征着荣誉的王座染上脏污。
当初在云端之上时,再迟钝如塞克拉,都能看出年轻虫母对王座的嫌弃。
据塞克拉所知,天空之城可以追溯到很久之前,那是第一位离开地表的虫母和其子嗣共同建设的,至于王座,则是子嗣、伴侣们献给虫母的“礼物”。
芬得拉家族拥有了云端乃至于整个始初之地的所有权,自然他们也想为唯一的虫母打造一个举世无双的王座。
这是子嗣们该献给妈妈的礼物。
塞克拉的想法得到了全部子嗣们的赞同,不过这将是一个偷偷隐瞒着虫母进行的“秘密”准备。
……
夜色朦胧,天边星子闪烁。
荒野间架起来的唯一床铺上躺着酣睡的虫母,他的面颊被梦想熏得轻微发红,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柔软的意味。
层层叠叠的蛛丝床幔之外,则是几个留在原地保护虫母的高级虫族。
原本拥挤的原野空落了许多,直到数百米距离之外,成群的子嗣们隐秘地交流着要如何给妈妈准备礼物。
子嗣们隐瞒的秘密阿舍尔并不知晓,作为执行力超强型性格的人,隔天清晨,并不过分贪睡的虫母就早早起来,叫了几个会飞的子嗣便往云端飞。
在阿舍尔再次登上天空之城,准备寻找和任务有关的信息,而地表的虫群子嗣们则开始暗戳戳地准备“礼物”。
……
与此同时,高耸入云的天空之城再一次落入阿舍尔的视线。
他坐在骑在小象鹰蛾伽玛的身上,掌心里抓着毛乎乎的绒毛,穿过浮空陨石逸散在周围的碎块,这才轻盈落地,踩实在了地面上。
被清理打扫过的云端战场除了夸张的巨构建筑,便显得过于空荡。
那些因为失去血液寄生而报废的机械巨人被阿舍尔废物利用,成堆带至地表,准备将其各部位的机械零件拆下来后期再做利用。
于是,因着王虫的缘故,清冷的天空之城毫无生气,除了阿舍尔和个别子嗣们的到来,这里几乎荒芜得像是一座死去已久的城池。
最初阿舍尔跟着库亚和塞克拉,大概走过一遍天空之城,两兄弟虽然自小在云端诞生、长大,但对这里却并无“熟如自家”的感觉,甚至就阿舍尔所感,天空之城于他们而言,也不过是暂时的落脚地。
所以这一回阿舍尔拒绝了库亚和塞克拉提出的陪同,只带了几个同样对云端陌生的子嗣进行探索。
无人带领时的探索,或许才更能发现被隐藏在云端的秘密……
今天天气很好,阿舍尔走在浮空陨石上,身后跟着以小象鹰蛾伽玛为首的几个会飞的子嗣。
同样进入高级虫族阶段的伽玛拟态形象与他本身的绒毛如出一辙——
鲜亮的黄色粉色呈寸头的形式交错在伽玛的脑袋上,他的五官同时兼具奶狗和狼狗的特点,不笑时暗粉色的断眉显得有些凶戾和不近人情,但等笑容酒窝一出现,便又甜得像是块草莓蛋糕。
哪怕是在俊男美女云集的帝都星上,阿舍尔也没见过如伽玛一般长相特色的人,凶狠与乖巧同在。
尤其当伽玛看着虫母时,那张帅气的脸上还会有红晕弥散,晶亮的眼瞳水光一片,阿舍尔总感觉下一秒对方就会抱着自己哭出来。
但好在没有。
伽玛亦步亦趋地跟在虫母身后,因为不用与青年直接对视,前不久因为被虫母坐在背上的羞涩红晕逐渐褪去,只行走间的目光就没从阿舍尔的背影上挪开过——
妈妈的头发好漂亮。
妈妈身上好香。
妈妈的手指好细啊。
妈妈坐在背上的时候……好软。
好不容易褪去的红色迅速爬升至伽玛的耳廓,其他几个虫族子嗣与他的反应大差不差,就没一个耳朵不红的。
虫族社会内的成员在主观情绪上是单一的,但他们在拟态后,则将拥有类似人类的身体机能,会因喜欢的心意变化而脸红耳热,会因为欲望的吸引而勃起,更会因为无法克制的渴望而催生爱意。
在阿舍尔不曾注意到的小细节里,这群因他的审美而拟态的虫群子嗣们,也在一点点把人类特有的、繁复多变的情绪能力刻进灵魂之中。
一路走过了天空之城的大半,置身在这片巨构建筑交错的空间里,总令阿舍尔有种压抑的窒闷感。
就在他站于巨大的阴影之下,忍不住快走几步时,忽然脚步一顿,定在原地。
“妈妈?”随时随刻注意着虫母的伽玛上前询问。
阿舍尔摆手,拒绝了子嗣的靠近,只是偏头盯着那处建筑。
……有一点奇怪。
五分钟前,他们才从这座建筑里转出来,此刻正好从正门走到了建筑的背后,但在路途长短上,这里似乎出现了一些出入。
阿舍尔忽然道:“站在原地等我一会儿!”
年轻的虫母小跑回去,只留子嗣们安静待在原地,几乎是不到五分钟的时间,阿舍尔又原路折返。
只是当他重新自门口走来时,却无声垂眸,像是在计算着什么。
一步、两步、三步……二百三十四步。
当阿舍尔重新站定在子嗣伽玛身侧时,他鞋跟轻微点地,知道自己忽略了什么。
云端之上,庞大且占地面积极大的巨构建筑的外形轮廓几乎是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清一色板正的长方体,目测估计其高度超过百米,幽深阴暗的屋顶几乎如无星的夜空,充满了诡谲。
但也正是这样怪异的高顶建筑,它们必然需要一定的墙体厚度作为支撑。
之前走过的几座建筑,特殊材料制成的墙体厚度几乎在半米之内,但刚才这座建筑内外长度之差竟然超过了几十步之多。
是建筑失误还是另有玄机?
想着任务里神神叨叨的用词遣句,阿舍尔选择相信后者。
“走,过来。”
说风就是雨的虫母立马转身,带着子嗣们重回刚才那一建筑。
按照天空之城内巨构建筑的分段排列,这座高耸且简约单一的建筑,正好位于王座所在房间的正对面。
阿舍尔和子嗣们再一次进入高顶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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