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其他或远或近的虫族子嗣们,则均竖起灵敏的触角,把自己全部的心神都落在了虫母身上。
“嗯。”在所有雄性虫族都近乎沉默地等待下,阿舍尔颔首,“是要开始了。”
……
芬得拉家族的会议通过精神力连接简单进行了交流,因为主战场与地表无关,所以阿舍尔没有太过详细诉说过程,只告诉分散在各地的子嗣们随时待命。
在这场“炸烟花”的计划里,最为关键的操作者只有一个,那就是库亚。
曾经作为王虫阵营的雄性虫族有时候还是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答应交易,或许是对方提及到的“自由”,也或许是他对父亲、兄弟们的愧疚,总是在繁多的情绪作用下,库亚最终选择了与王虫相反的道路。
计划执行的那一天,是一个晴天。
站在松林出口的地表虫母穿着一件柔软的浅色T恤,他身后一步总站着的是高大沉默的始初虫种,再向后则是塞克拉、阿尔法、贝塔……
就连显然巨蛛首领和它的同族们,也都密密麻麻站在后方,向地表虫母显现着自己的态度。
库亚还披着来时的那身白袍——
被精神力凝聚为鞭抽打出来的伤痕缓慢痊愈,被血液寄生侵蚀的手臂依旧闷闷作痛。
这些明明是他曾习惯的痛,但在走出松林的这一刻,却忽然觉得有些不习惯。
行走间不住收缩的心脏,都在昭告着云端上王虫对他的催促,库亚深深叹了口气,看向地表虫母:“……现在,您可以告诉我具体要做什么了吗?”
直到现在,库亚其实都不知道地表虫母到底要他做什么,对方那神秘地挡开了他每一次的好奇,于是真就等到了最后一天。
“其实很简单——”
阿舍尔向前一步,拍了拍手,下一秒旦尔塔就从身后拖出一道沉甸甸的影子。
阿舍尔:“把它带给王虫。”
“什么?”库亚白布下的脸上拧起眉头,他定睛一看,才经过始初虫种身后的阴影下,分析出来那影子到底来源与谁——
那是一只看起来很年轻的雄性虫族,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昏迷,身体安安静静地倒在地上毫无起伏,但它身上隐隐透出的气息,则可证明这是一只即将跨越高级的虫族。
库亚张了张嘴,有些难以置信:“你……你要我把你的子嗣,带给王虫?”
“嗯,”阿舍尔点头,他不打算过多解释,而且他觉得这没有什么解释的必要。
模拟器的任务是让他解决掉王虫,阿舍尔自己睚眦必报的性子自然也不会放过王虫,至于芬得拉家族的子嗣成员必定与虫母一致,因此才能达成皆大欢喜的结果时,过程偶尔也会变得不那么重要。
最重要的是,模拟器对阿舍尔来说是生命的依仗,他永远都不会把自己最大的秘密交付出去。
——哪怕是一群心甘情愿为他而死的子嗣。
说他冷漠也好、理智也罢,秘密捏在自己的手里,才符合阿舍尔的性格。
“可您这样……和王虫还有什么差别?”
面对库亚的反问,阿舍尔面色不变,也不觉得气恼,总之他是不可能解释所谓的“肉畜”从何而来。
“差别大了。”
阿舍尔语气平淡,在身后旦尔塔、塞克拉等虫的怒视下,他一点儿也不在意库亚近乎质问的语气。
阿舍尔:“王虫吃‘肉畜’是无休无止的,但现在有牺牲一个‘肉畜’拯救其他‘肉畜’的机会放在眼前,你还觉得我与他无差别吗?”
他继续道:“或者换给你,你的选择是什么?”
库亚:“我……”
库亚很可怜,阿舍尔怜悯对方,甚至也佩服这只高级虫族为保护塞克拉而付出的诸多,但这件事情的受益人到底不是阿舍尔本身,因此他的怜悯与佩服也有限度。
比起面对库亚的质问,他更希望对方能快点推进计划。
阿舍尔:“库亚,不要忘记你答应我的事情。”
“……好。”
浑身披着白布的高级虫族低低应声,他将地表虫母提供的“肉畜”搬至自己停在松林外的纯白飞行器上。
这才启动机器,开始升空。
随着飞行器的飘远,一直沉默的塞克拉忽然小声开口:“妈妈,那个根本不是我们的同伴……对吗?”
旦尔塔冷冷地瞥了一言远去的飞行器,评价道:“妈妈,别喜欢他,他不聪明。”
前有库亚误以为阿舍尔和王虫的行为无差别,后有塞克拉、旦尔塔对虫母的全然信任,阿舍尔心底到底是愉悦了几分,他只是笑了笑,轻声道:“无所谓了,我们现在只需要等待就好。”
库亚以为自己被地表虫母所吸引,是因为贪恋对方身上的温暖,和待子嗣的温柔,可他却不知阿舍尔和子嗣们之间的联系,是彼此一步步双向付出、堆砌出来的。
对于现阶段的芬得拉家族来说,即使库亚是塞克拉的兄长,但依旧属于“外来者”的范畴。
塞克拉无法理解库亚对虫母的误解,旦尔塔无法想象库亚的愚蠢与迟钝,至于阿舍尔自己……
不重要的误解,解不解释都无所谓,毕竟交易的内容是让库亚拥有自由,而不是事无巨细地都告知对方。
阿舍尔冲着身后的子嗣们摆摆手,一行人从松林间来,又从松林间去,至于早就飞上高空的库亚,则在沉着脸一言不发,向天空之城的位置前进。
白色的飞行器在云间勾出一道弧线,超越地表数倍的科技为雄性虫族提供了便利。
几乎没有多长时间,天上的云雾越来越密集,而由浮空陨石建造起来的纯白城市,也开始在远处若隐若现。
随着距离的拉近,重伤之下的王虫感知到了另一个血液寄生的寄主,前一晚近乎令库亚撕心裂肺的疼痛此刻柔和了很多,正不停催促着他动作快点。
飞行器直接落在了那座巨构建筑的门前,几乎是库亚刚刚把“肉畜”扛下来的同时,那道沉重的金属门就迫不及待地打开了——
“库亚!库亚!我的孩子!”
“我忠心的孩子……为什么?为什么这么久才回来?”
“废物!你这个废物!”
正如阿舍尔所想,精神力世界内受到的重创,令本就养尊处优的王虫不胜其扰,那副被投喂得过于丰腴的软肉遭不住任何疼痛,以至于现阶段的王虫只能哀哀在阴影下痛呼咒骂,等待着他的子嗣为自己献上食物。
甚至如果库亚还带不来足以令王虫满意的食物,那么他也会变成对方的腹中餐……
库亚面无表情地扛着“肉畜”进来,他低垂眉眼,像是往常一样俯身跪在王座之前。
都还不等他放下肩头的东西,肥硕狰狞的王虫就疯了一般地从阴影下爬出来,将那散发着肉香的猎物扒拉到自己面前。
疯狂,贪婪,又丑陋。
曾经挑挑拣拣只想吃“肉畜”上精华的王虫,现在变成了饥不择食的魔鬼,被从地表带来的“食物”三两下就被咬掉了脑袋、虫肢、钳足……
当那一整个身体,只被王虫啃噬得剩下半个脑袋时,库亚浑浑噩噩,眼含惊惧,整张脸白得像是一张纸。
……就这样,被吃掉了吗?
只勉强填充了一点点饥饿的王虫吮干净了口器边沾染着的血肉,他浑身上下的眼珠都透露着无法被满足的贪婪,于是又撕扯着尖锐的嗓音,开始催促库亚去做些什么——
“食物!给我食物!”
“库亚我要更多的食物!”
“快去!快去啊!”
被催促的高级虫族浑浑噩噩起身,他按照记忆中的交代,尽可能像是以往一般,离开昏暗的建筑,走向天空之城的大门,然后冲着远方挥挥手。
库亚不知道这样做的意义是什么。
库亚只知道,在自己动作刚刚落下的瞬间,尖锐凄厉的嘶鸣声自背后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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