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一声女子的惊呼从旁边传来:“啊!”
“你瞎叫什么!”她旁边的男子皱眉压低声音道,“不怕引来什么东西么?”
这话一听就很像是从魇境外面来的人会说的。
祝清走过去,与他们攀谈了三言两语,就摸出了他们的身份。
女的名为房薇,男的名为杜渐,是一对情侣,来自刚刚因为秦家跌出前十而挤进第十的门派,坎四门。
房薇看起来十分紧张,见到他们之后也镇定了许多,声音微颤道:“刚才,我感觉脚下的地毯动了一下……好像摸了一下我的腿。”
“地毯?”
几人的目光落在地毯上,只见这片漆黑的地毯遮盖住了整片走廊的地面,没有留出一丝缝隙。
所以房薇虽然感到害怕,但也没有办法走到没有地毯的地方躲避。
杜渐有些不耐烦:“都说了你不要疑神疑鬼的,说出来丢不丢人?又说烛台动了,又说地毯动了。是你心动吧?”
“你要是害怕,自己走就行了,不是说这个魇境随时都可以离开么。”
“你怎么这样……”房薇又羞又气,因为当着外人的面不想吵架,把话咽了回去。
舟向月蹲在地上,用手指捻了捻那色泽奇异的黑色地毯。
他说:“这地毯,好像是用人的头发编的。”
“啊?!”房薇脸上顿时没了血色。
众人纷纷蹲下去看那张地毯。
漆黑的地毯编得很紧实,编织的毛线材质干枯细韧,有那么一点像干枯的头发,但也并不能确定。
不过,看到了蝎子洞里的尸骨,也知道血明王的名声,如果地毯真是头发编成的,似乎也并不算特别出人意料。
虽然依旧令人毛骨悚然。
“小心一点吧,”付一笑说,“如果有什么情况,随时求助。”
陈知之举手:“我好像发现了一个情况。”
她原本积攒了一小包瓜子皮想找垃圾桶,结果找了一路都没找到。刚刚她在一张长桌的边缘看到了一只瓦罐,想着这会不会是垃圾桶,于是凑过去看了一眼。
结果就看见里面填着厚厚的白色细粒,是受潮凝成了一大坨的盐巴。
盐巴中间埋着一个干枯的小小尸体,整个尸体都已经在盐分的作用下干瘪成了皮包骨,一颗小小的脑袋低垂下去,头发如枯草一般蓬乱。
祝清和祝凉学医,过来看了看。
祝清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是个三四岁的小孩,应该是活着放进了一整罐盐里,然后……”
就活活地被盐腌死了。
蝎子洞,头发地毯,罐子里盐腌的小孩。
这些堪称酷刑的存在并没有掩饰,而是毫不在意地出现在曼陀宫的四处,就像是十分正常的东西。
……隐匿在群山之中的曼陀宫,似乎有着一套格外血腥残忍的运行体系。
这一层的房间构造比下面一层更复杂,也是一个房间接一个房间,彼此之间以十分窄小的小门相连。
这种结构甚至比曼陀宫外面看起来更像是个蜂巢。
他们转了一圈,除了又发现了好几个装着小孩尸骨的盐罐子之外,只能确认这一层整层的地面上都铺着那种仿佛由头发编成的漆黑地毯,一个个房间里都靠墙摆着长桌,桌上有一支支烛台。
房间另一边的窗户又小又高,有隐约的阳光落进来。
又一位侍者走过来,或许是看他们无所事事地转来转去,道:“如果各位有事想要拜见宫主,也可以直接去找他。”
“去哪里找呢?”祝清问道。
“宫主起居都在曼陀宫最顶层的真言殿。楼层之间都有楼梯,各位一直上到顶,就能见到宫主了。”
这似乎是一个暗示。
一层层上升的曼陀宫里,似乎最有可能是境主的就是曼陀宫主。
而且他们转这一圈下来,并没有看见千面城的伞蝶和楮知墨的身影,说明她们可能已经到了更上面的楼层。
“啊!!”房薇又尖叫了一声。
“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大惊小怪的!”杜渐呵斥道,“你……”
房薇的尖叫打断了他的话:“我的衣服着火了!!”
一簇火苗从她的外套衣角点燃,迅速地往上烧。
旁边的祝凉眼疾手快,一把掀起墙上的挂毯盖在她的外套上。
片刻之后火就熄灭了,但外套上已经烧出了一个大洞,幸好还没烧到人。
“你怎么总是这么笨手笨脚的惹麻烦啊?连衣服都能烧着,”杜渐满脸烦躁,“每次跟你出来都累死了。”
“不是我啊!”房薇眼里盈满泪水,惊魂未定地指向桌边的一支烛台:“它刚才自己动了!它想烧死我!”
众人看向她指的那支烛台,只见烛台确实比其它的烛台放得更靠边一些,长得也和别的烛台一模一样,洁白的支架上是古铜色的小托盘,托盘里的油灯跳跃着冒出幽暗的火光。
“是是是又是自己动的,怎么它们见我们这么多人都不动,就见你动?”杜渐翻了个白眼,“你以为你是迪士尼公主吗,还一堆蜡烛碗碟围着你又唱又跳的?”
付一笑看不下去了:“这里毕竟是魇境,什么诡异的事都可能发生,你这样说她就有点不讲道理了,可能就是她灵感高感觉到了,说不定是线索呢,分享出来也是好事。”
杜渐叹了口气,揉着太阳穴,“哎,是。就是老这么神经质一惊一乍的,真的会弄得人神经衰弱。”
房薇似乎也有点生气了,一言不发地在一边擦眼泪。
小情侣吵架,旁人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好装作不知道。
舟向月道:“不瞒你们说,刚才我好像在那张毡毯上看到了一张大脸。圆圆的。那——么大。”
他微微一皱眉,“不对。”
他走到挂在墙上的那张毡毯边,刚才祝凉就是掀起它盖在了房薇着火的衣服上。
挂毯落回墙上的时候,舟向月看到了那张圆圆的大脸,不过没有五官。
他一用力,又把厚实的毡毯掀起一角,头伸进去,立刻传出了闷闷的一声:“这里面有个洞哎。”
此话一出,几人都过去掀毯子,只见毡毯后面果然有一个漆黑的洞,洞里一片昏暗,甚至还有隐隐约约的风,似乎是与外界相通的。
洞里很狭窄,只能勉强让一个人爬进去。
“看起来很像是藏了宝贝的洞,”舟向月笑道,“有没有人想进去寻宝啊。”
没人想进去寻宝。
虽然这个洞或许真有什么线索,但在情况未明时,这种幽深逼仄前方又未知的存在不是一个好去处。
还是先往上走走看吧。
他们在这一层转了一圈,能看到上下楼层之间每隔大概三分之一圈就会有一架木楼梯相连。
楼梯很陡又很狭窄,上面是窄窄的一道小门,一次只能有一个人上去,郁归尘还得压低身子缩起肩膀才不会碰到两边脏兮兮的木板。
木质的阶梯已经有些朽坏,踩上去吱嘎吱嘎的,每走一步都会掉落一层木屑和土渣。
舟向月跟在郁归尘后面走上三楼,前脚还没踩上三楼的地板,突然“轰”的一声巨响,楼梯直接在他脚下塌了!
失重感骤然袭来,下一刻就被一把拉了上去。
郁归尘猛然把他拎上去,为了保持平衡自己也倒退了一步。
等到他稳住脚步,透过面前人的肩膀再往下看时,却发现那里原本搭着楼梯的开口竟然消失了。
地面上干干净净,铺着一块漆黑的地毯。
这是一个新的房间,房间里和下一层一样铺满了地毯,靠墙放着的长桌不再是下一层的朴素样式,而是多了许多精美的纹样。
长桌上的烛台也更加精美,之前是古铜的灯托,现在则多了金银包边,还镶嵌着玛瑙与绿松石。
最引人注目的,是墙上原本挂着毡毯的地方,换成了一幅幅的壁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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