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归尘的心霎时间沉到了谷底。
他自己当然从未派学生去找过他们,那么做这件事的就只可能是那个人。
眼下镇灵司的阵法被人动过,但并未困住他。
同时,他又让这么多掌管翠微山关键要害的人聚集到这里,寓意便昭然若揭——
调虎离山。
“凌云塔。”郁归尘丢下这句话,转身就走。
他来不及思考那个人究竟是怎么发现了端倪,按理说就算是死前全盛时期的他,也不可能在进入阵法发现不对之后再全身而退。
也不知道自己当初到底是怎么想的。
明明在封印问鬼神的镇灵司布下了致命法阵,可偏偏又在他预感到那人或许真的要来夺取问鬼神时,偷偷换了隐藏地点。
或许是怕他真的突破法阵夺走法器,再次在玄学界掀起腥风血雨。
也或许,自己心底依然隐藏着当年遗留的那一份恐惧……
怕那个人一旦真的夺回法器,会再次那样不顾一切地鱼死网破,冒着同归于尽的风险也要逃离法阵。
……他到底,比不上那个人狠心。
郁归尘的理智告诉他,其实很可能已经来不及,一切都已经发生了。
但他的心悬于紧紧绷住的一线,不去确认一下不可能死心。
他一想到刚才那张恶作剧似的笑脸,就感到脑中隐隐作痛,仿佛翻出很久很久以前撕心裂肺的创伤来,让他几乎无法冷静。
郁归尘转眼就赶到了凌云塔,一层,两层,三层……
十八层瞬间飞掠上去,他闯入了凌云塔第十八层,除掌刑者以外之人的绝对禁地。
跨过那道布满符咒和锁链的漆黑大门之后,他一眼就看见了那个东西——
一卷用锁链捆紧的洁白简册,漂浮在空中成片的暗红火焰之中。
简册整齐地卷起,一枚枚简片闪烁着如同象牙般洁白莹润的柔光。
让人难以想象,每一枚简片其实都是一根白森森的人骨。
看到问鬼神的刹那,郁归尘松了口气。
但他随即瞳孔骤缩。
他意识到自己刚刚犯下了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
镇灵司是众人皆知的邪神遗物封印地。
他想抓到那个人,却又怕他真能夺回法器,也怕他会为了突破镇灵司的法阵而鱼死网破。
……而这份恐惧,被那个人完美地预见并利用了。
第129章 敌我
同心圆马甲附带神通【入瓮】:
使用者可以划定“瓮”的范围,使其成为自己主导的幻境。
在此范围内的他人灵力发挥将受到压制,与外界通讯也会受到与魇境内外相同的干扰。
周围透明的空气泛起水波一般的涟漪,郁归尘敏锐地感觉到一道诡异的屏障在周围落下,隔绝了他和外界。
一阵阴风吹来,空中漂浮的火海熄灭,凌云塔十八层内陷入了昏暗的静谧之中。
黑暗中传来一声无比熟悉的轻笑。
郁归尘已经迅速从刚才瞬间的惊怒中冷静下来,他扫视一圈尚未看到人影的十八层,冷冷道:“翠微山并非只有我一人,别人很快会发现异常。”
“那当然了,”那个人的声音笑着回答,“他们很快会发现这里有异常,那里也有异常……然后就不得不去处理异常,自然也就分不开手来发现你这里的异常了。”
郁归尘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
黑暗中暧昧的笑意那么近,仿佛在他耳边轻声细语:“郁燃啊……这里,可就剩下你和我了。”
不只是郁归尘入了他的局。
今夜,整个翠微山都在他股掌之中。
……
付一笑正要赶往凌云塔时,忽然接到了电话。
“付院长!不好了!有人在安宁谷劫持学生做人质,说要在三分钟内见到你,不然就撕票!”
付一笑大惊失色:劫持?!
翠微山中,居然会发生这种事情!
他迅速问清了劫持的所在地点,又看了一眼远处的凌云塔。
那里看起来一切如常,郁归尘也没有给他新的消息。
他那么强,应该不会有问题。哪怕有问题,从这里也一定能看见他那种大规模杀伤性攻击的痕迹。
付一笑几秒钟就做好了取舍,赶往学生被劫持的地点。
并且抽出了剑。
翠微山日常维护有阵法,能突破这一阵法进来伤害学生的人,绝对不可小觑。
“钱多、朱子轩、张鹏程。”
付一笑看着被劫持的学生名字,有点恼火,“黑灯瞎火的,他们这时候跑安宁谷来干什么?”
在安宁谷接他的是一个叫于修的年轻工作人员,平日有些腼腆不爱说话,弱弱道:“据说是这几天学生之间流行一个什么‘墓地过夜’挑战,专门在夜里去试胆的……”
付一笑:“……”
他不说话了,毕竟他自己当年也被人撺掇着玩过这种无聊的游戏,当时几人嘻嘻哈哈叽叽喳喳的,也不知道有没有打扰了前辈的安眠。
傍晚的安宁谷并没有灯,树影婆娑,昏暗的林间只有呼啸的风声。
当初年纪不大的付一笑还会觉得安宁谷全是死人,夜晚很是吓人。
可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他对这里的感情已经完全变了。
安宁谷满谷杏花,杏林深处座座墓碑,所葬的皆是故人。
只要一想到这里长眠之人的音容笑貌,自然就不会害怕。
付一笑一边走,一边试图理清思路。
他突然接到郁归尘的消息,说镇灵司的邪神法器出了问题,结果匆匆赶去镇灵司,便看到一脸仿佛天都要塌下来的表情的郁归尘。
郁归尘甚至没来得及解释,丢下一句“凌云塔”就一阵风似的走了。
他认识郁归尘这么多年,几乎从来不会见到他这样失态的样子——除了与那个人有关的情况。
付一笑心中猛然一紧。
前脚郁归尘那边出事,后脚安宁谷就有学生被劫持,还指名要他来处理。
这难道不是太巧了点吗?
想到这里,付一笑惊觉周围似乎有些不对劲。怎么这么安静?
虽然这里是安宁谷,但刚刚入夜,不应该像这样一片死寂。
就好像……是一个专门挑好的地方专候他一样。
付一笑问道:“是这里吗?”
于修在旁边笑了一声:“当然是这里了,不然呢?”
付一笑猛然察觉到这笑声熟悉得令人心惊,他转头去看于修,只见他笑得眉眼弯弯:“笑哥,你都忘记当年自己在这里被我吓到了吗?”
付一笑脸色骤变,一步上前揪住于修的领子将他提到自己面前:“舟向月!”
“笑哥真聪明,”于修那张清秀腼腆的脸上是不属于他的欠揍微笑,“一下就认出来了。”
“于修呢!”付一笑拽紧他的领子,“那几个学生呢?你把他们怎么样了?!”
“你拽得我好痛啊,笑哥!”那人抱怨道,“你也知道我是神啦,我既然出现,当然是有我的信徒把我召唤过来了——所以你看,我在用谁的身体呢?”
付一笑沉声道:“他不可能是你的信徒,你骗不到我。”
舟向月叹了口气,“笑哥你怎么对我的魅力这么没有信心啊,真过分。”
付一笑不想再跟他耍贫嘴,他从来都说不过他。
他只是抽出了自己的剑,雪亮剑光一闪。
“哎哎哎有话好说笑哥!”舟向月连声道,“虽然我占了别人的身体来找你,可那不是因为想你嘛。关于劫持学生的事,我可没骗你。你看那里——”
付一笑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几棵格外粗壮的树干上用麻绳吊着三个被捆成毛毛虫一样的身影,定睛一看,正是那三个被劫持的学生,都是昏迷不醒的模样。
他们身下的地上插着几根削得尖尖的竹竿,锋利的尖端正对着那几个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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