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苍穹的头上一阵阵的抽痛,他知道那是千万年的岁月,所有的记忆,被尘封的过往正在逐渐恢复。
他从心底里知道,那是他想要抛却的东西,魂魄碎裂,也让他的神魂不稳,补全魂魄之后,那点拼凑出的神魂不足以承载他的过去。
可一口寒玉露,将缝隙也弥补起来,本来这是提升妖力稳固神魂的好东西,治好了他的内伤,最终也将那点裂痕补齐了。
还未记起所有过往,但不住抽痛的额头已经叫他升起一种想要毁灭一切的冲动,他缓缓转向室内。
依旧空空荡荡,空无一人,也没有只言片语,当年李南落发现他不见了,是否也是此刻这种感觉?
这一次,轮到他不告而别。
心里有什么被重重扯着往下坠去,想到李南落不顾一切的冲向章尾山,想到他可能独自面对烛龙,想到烛龙不知会对他使出何种手段……
随着头上的抽痛,一种暴虐的想要毁灭一切的冲动,被他强行压制在心底。
不行,他的小崽会生气的。
不可,不可嗜杀。
不……该死的!当年他为何要将他教成如今的模样!让他站在他身前保护他不好吗?!为何偏要自己面对!
夜苍穹在这一刻无比后悔,是他教会他迎难而上,是他要他不可逃避,也还是他,一次次地给他试练,要他变强。
可如今,他只希望他什么都没教过。
该死该死该死该死——
纹丝不乱的银发倏然四散,一声虎啸长吟,冲破了酒楼的屋顶,无数城内游荡的妖物陡然颤抖起来,被啸声里所包含的威仪所震慑,纷纷跪倒,不住发抖。
仿佛有一根弦不断紧绷,在他的脑中不住拉扯,不断地抽痛,夜苍穹的面容扭曲,一种猩红色染上了眼底,在一声野兽的嘶吼过后,整栋小楼轰然倒塌。
冯四就在院外,就不过片刻功夫,再回头,已经是一片废墟,夜苍穹凭空消失了。
章尾山,尸首堆积,天上仿佛还残留着绯红和冰蓝炸裂后的余波,一片微芒。
就在烛龙和李南落在阵中不见之后,不过是一盏茶的工夫,战事又混乱起来,少了烛龙,再无大妖的威压,小妖们冲杀上来,追赶着章兆康和孙望义的大军,他们本来是冲着夏栖国来的,可既然都是人类,对妖物而言又有什么分别?
子城在阵中大喊着冲赵杞安解释,这是华胥国的将士,是帮着夏栖国来的,华胥国不曾对不起你,他们如今也要退走了,能不能留下他们的性命。
他不知道该如何看待他的主子,赵杞安似乎存了心,他不要夏栖国的臣服,也不要华胥国的退让,他要一场杀戮。
子城在华胥国留了好些年,已经好像半个华胥的人,他懂得自家主子的恨意,却又不愿见到华胥国的将士被夏栖牵累,便只能眼看着,不知该偏向哪一方。
其实他偏向哪一方都没有用,他只是一人之力,如何对付那么多妖物?成百上千的妖物,不知从何处被召唤出来,死了一个便上来十个。
魑魅魍魉、山精鬼怪,各色妖物不知原先蛰伏在何处,好像看见蜜糖的蚂蚁,一窝蜂地冲向人类兵卒。
章兆康和孙望义是真的绝望了,合在一处有十数万的将士,要是真的与雷泽一拼,不无胜算,可他们面对的不是雷泽的将士,而是妖啊!
章尾山上遍地人血,尸首堆积,吼叫声哭喊声,将整座山笼罩得如同炼狱,残留着微芒的半空之中,好像被什么扯动了一下,忽然扭曲。
一眨眼间,有个身影突兀地出现在空中,灿银长发四散扬起,玄衣通身无饰,却浮着一层层诡秘暗纹,一双兽瞳往下望来,目光锐利,凛冽之中却出现了一种疯狂的意味。
那双眼睛寻了一遍,最后盯住了地上的一袭白狐裘。
被火焰烧灼了,有着焦痕,又染上了鲜血和尘土污泥的白狐裘。
那双染上疯狂的眼睛好似震颤了一下,瞳孔骤然紧缩,白狐裘浮到半空,到了他的手上,那根始终绷紧的弦,终于断了。
怒吼声震动天地,顷刻间地动山摇,仿佛突然之间降下了天罚那般,无论是人类还是妖物都站立不稳,只能匍匐在地上。
小九抖着身子,藏在石头后面,他不敢这时候告诉夜苍穹,李南落被烛龙抓去了,眼前的夜苍穹和他认识的完全不一样。
他是疯的。
除此以外,还有一种出自本能的恐惧和敬畏,叫他不敢轻易露面,这种感觉让他这个大妖都只能匍匐在地,何况是那些小妖?
前一刻还疯狂杀戮的妖物,跪倒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刻在骨子里的本能叫他们放弃了战场,天上那个身影,哪怕此刻叫他们当场自刎,也没有一个小妖敢不从。
人类也害怕,可相较于妖物而言,竟然还好些,至少章兆康还敢抬起头,眼看着半空立着的大妖背后好似围绕着金光。
“那……还是妖吗……”他梦呓似地瞧着,那层金光也充满了妖气,可并无一丝邪异,反而有着无上的威仪。
“他在哪里?”手里抓着白狐裘,高高在上的声音里有种压抑着的疯狂。
眉心跳动,夜苍穹按着不住狂跳的额头,鬓边一阵阵的抽痛,破碎的久远的记忆一阵阵涌上,可眼下并非好的时机。
他在心底喃喃低语,小南落——他们最好不要动你。
“他没事,还没受伤,他被烛龙抓走了,去了归梧栖!”在眼见着夜苍穹快要发疯之前,小九终于眼一闭心一横,跳了出来。
是了,归梧栖,自然还是归梧栖,夜苍穹扯出一个不像笑容的笑,“归梧栖不在人世,需要启阵——阵,在哪个手里?”
满地妖物,没有一个敢站起来,死一般的静默中,夜苍穹眼神一望,一个刀劳鬼到了半空,在所有人眼前,被活生生的撕成了两半。
不,这还没完,撕成两半的妖物发出惨叫,一时还未死透,分成两截的身体在半空被对折起来,发出一阵骨头碎裂的咔嚓声,最终竟被捏成了碎块。
就好像捏死一个臭虫。
夜苍穹俯身往下,露出一个可怕的微笑,“阵,在哪个手中?”
第225章 天罚
没有一个妖物敢动弹, 与其说他们是有意隐瞒,不如说是因为过于害怕和恐惧,而一时吓得说不出话来。
夜苍穹没有耐心等待了, 头上时不时涌来的抽痛, 将千万年间的记忆塞到他的脑中,无数过往纷至沓来, 好像无穷无尽。
“阵, 在哪个手中?”他又问了一遍, 不等任何反应,下一个妖物已经到了半空。
那是个虎蛟,虎头蛟身, 这一次根本没有什么征兆的,到了半空的虎蛟直接爆成了碎末。
随后是蝠妖, 再后来是食人的罗罗鸟, 长着獠牙的当康,山精树怪, 一个接着一个爆成血沫。
妖血横飞,好像下雨那样从空中落下,无论人类还是妖物,只能注视着眼前可怕的杀戮, 血雨砸在已经染满了人血的地上, 妖物的血竟然也没有什么分别, 混在一起, 只是脏污罢了。
“阵,在哪个手中?要是不说, 我可就一直这么杀下去了。”凭空而立,高高在上, 玄色长衣在半空,身后环绕着一圈金芒,犹如一轮黑日,银发飞扬,
散着冷意,那是一种不带杀意的漠然。
一个又一个妖物飞到半空,在他一个眼神,或是手指微动之间化作血雨,他那双可怕的兽瞳往下注视,左右环顾,犹如在判定什么,寻找什么答案,又好像只是不悦。
只是因为不悦,便已杀了近百妖物。
妖物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可动手的妖都是小妖,哪里有人知道,他们吓得说不出话,即便能说,也只能说自己并不知晓。
小九看了这样的夜苍穹半天,狐狸眼一扬,“这不是夜苍穹,这是陆吾!”
章兆康和孙望义都不知道陆吾是何人,可影子卫日日跟着,多少知道一些,“不管是夜大人还是神仙陆吾,只要能救主子,他是谁都行。”
“你不明白,夜苍穹只要找到李南落就够了,可陆吾不一样!”小九焦虑起来,一条狐狸尾巴左右乱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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