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酒佳肴,还有心上之人,倘若此地不是邺城,不需要面对战场,也没有那些隐忧,想必感觉更加不错。”
李南落是笑着说的,笑意却只是片刻之间,就如海浪,才掀起一些波纹,又平静了下去,他放下吃了几口的饭菜,似乎胃口不佳。
“对着心上之人,为何还要这般愁苦?”夜苍穹看得到他突然的沉默里有一种担忧,仿佛有什么隐患,始终存在于他的心底,叫他无法长时间地沉浸于眼前的平静喜乐之中。
“会好的。”在李南落出神之时,夜苍穹坐到了他的身侧,好似酒楼里不存在旁人那样,把他揽到自己肩头。
“小南落莫要担心,无论你在忧心何事,我向你保证,都会好的,别忘了你有我呢。”肩头的手轻轻拍着,仿佛是在哄一个失措的幼崽。
“又来把我当孩子哄,你再这么下去,什么都替我做了,我要是有一天变成废人了,还得怪你。”
“怪我就怪我,我就乐意哄着你疼着你。”还有谁敢说什么?夜苍穹挑了眉毛。
李南落失笑,朝夜苍穹摇头,他只是感慨,“记得当年我始终觉得有一双无形的手,推着我向前,逼我变强,曾经我以为那是你,可后来,我又有其他的感知,仿佛天地间有另一股力量,在拉扯我,到了邺城之后更是如此,想来想去,也只有归梧栖,我是他们的圣子?可圣子究竟会如何?他们要圣子何用?”
李南落知道此刻提这些,不是个好的时机,可他确实有感而发,从心底涌上的感应,叫他明白,这番出行,兴许就能找到答案,无论答案是否是他所喜欢的。
“你不用担心,无论如何,有我在。”夜苍穹还是说出这几个字,仿佛带着一种无形之力,李南落对他的话,有一种本能的信赖。
世上没有第二个人,或是妖物,能叫他如此信任对方。
李南落将手中残酒给了夜苍穹,他抱起手臂,将目光投向黑夜中的灯火。
邺城的夜色确实很美,那是与粱京全然不同的美,犹如一位神秘的美人,蒙上了斑斓的轻纱,折射出惑人的光芒来。
五光十色,灯火迷离。
夜苍穹喝了他杯里的酒,两人就站在窗前,夜风拂过,松散的发丝飞扬,似乎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便已经自成一个世界。
楼下刀兵相接,隐约传来零星打斗声,楼上却温情脉脉,静谧之中气氛诡异,高贤胤跪得头昏眼花,除了开头,再也没有听见楼下兵卒叫嚣,知道大势已去,又有些后悔带的人不够多,他不敢动弹,他的心腹吴侃就更不敢冲在前面,其他随从也是一样。
酒楼里还有些客人用膳,留在这里还没走的,都是舍不得花了大钱点的菜,否则也早就溜了,如今见这位朝中大官好似天人,待他们似乎也无恶意,也就大着胆子,继续留下来吃饭,顺便看戏。
要知道,下面跪着的,那可是城主!平日里高高在上,鼻孔朝天,他也有今天。
李南落既然让高贤胤跪着,高贤胤就不敢起身,知道这位侯爷大人有意要下他的面子,也只能如了他的意。
“你知道我是谁,也知道朝廷派了兵,却还是任凭城门失守,放任妖物为祸,高城主,我不得不替陛下问一句,你想做什么?”拿出了大都督的架势,李南落酒足饭饱,才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朝下望去。
高贤胤不敢接话,却见一个黑影落在楼上,“大人,楼下已经控制了。”
“把还未死的,押去城外后山,交给章将军。”吩咐完影五,李南落见夜苍穹还在望着窗外,“怎么?”
“此地妖物不少,厉害的也不少。”夜苍穹回过头来,满面兴味,“这个邺城不简单呢,如你所料,在这里我闻到了归梧栖的味道。”
第216章 野兽直觉
归梧栖……
他这么简简单单说出这么三个字, 高贤胤的震惊显而易见,倏然带着惊异看了夜苍穹一眼。
那地方是可以直接说的吗?
这时候反倒敢接口了,“侯爷大人的威名, 高某早就听闻, 还有所谓妖师的身份,我也知道一二, 既然大人知道妖物的厉害, 便该明白, 这个邺城虽然是我在管,可我根本也管不了啊,那些妖物那般厉害, 你说我能做什么?”
他两手一摊,竟好似自己很为难, “夏栖国残兵可能引来雷泽的追击, 我们华胥,孙将军又不在此地, 还有两日距离,真要发生什么也救不了近火,妖物为祸,山海会的妖师也是收钱办事的, 我哪里来的钱财日日差遣妖师呢?”
一一说来, 竟还冤枉得很, “大人问我想做什么, 高某什么都不想做,也只是随波逐流罢了。”
随波逐流个屁!旁边吃饭的听了这番话, 无不在心里暗骂,却没有一个敢站出来对朝廷大人说出真相, 一个个憋着,面色古怪。
“哦?这么说,你不光无过,还在此地过得艰难了?”李南落觉得可笑。
“大人!他和那归什么有勾结!他们拿妖物试药了!不同的妖物对药性的反应不一,那树妖就是这么失控的!”一句话,说出了真相,酒楼其他人倒吸了一口气,顿时响起一阵抽气声,随即是窃窃私语。
竟有人如此大胆?!
再看,竟是那个瘦成杆子的陈算盘,他双手直抖,也怕得很,却决心搏上一搏,已经说了,索性说个彻底,“小人陈山,是个商人,到了邺城想要赚钱,没想到这里全是妖怪,城主高贤胤一个人吃了几头的利益,只要给钱,在这个城里什么都能做!”
“听说以前不是这样,近来妖物泛滥,原来是高城主找了个靠山,连朝廷都不怕了,后山还有陷阱,专门是对付朝廷的——”
陈山一哆嗦,把什么都说了,越说胆气越壮,说到后来,竟如嘶吼一般,又是害怕又是气愤,说得满面通红。
“城中混乱之时,我落在这姓吴的狗腿手上,因为算账算得好,被这高贤胤给抓了当做账房,我手里的账目,就是罪证!他还收了雷泽的银两!大人救我!求大人为我做主——我还要回去看我妻女啊!我不想死!”
李南落盯着这个男人看了一会儿,忽然问道:“你家中可以有人叫阿玲?”
陈山睁着发红的眼眶,脱口回道:“那是我娘子!”
“得来全不费功夫,我说怎么命人查了你的行踪,却不见消息,他们只寻那些做买卖的,却没想到你会在城主府中算账。”放下茶盏,李南落满意了,了却了一桩心事,这个陈山看着为人还不错,他也替阿林高兴。
陈山却懵了,等那在窗沿吃鸡的狐狸转过头来,告诉他来龙去脉,听闻这么一位贵人,竟还特地来寻自己,陈山不禁有些晕眩。
他娘子的娘家不是没人了吗?怎么竟然冒出这么一位贵人来,千里迢迢,只为了替阿玲找他?
高贤胤暗骂晦气,这个打算盘的竟招惹来这么一位瘟神,就算今天没撞上,改日不还是一样,不禁瞪了吴侃一眼,就是他抓的陈算盘。
怒火掩盖住了高贤胤眼底暗藏的汹涌,他是没什么能耐,可他的靠山能耐大得很,如今不过是跪一跪罢了,吴侃见自家大人“临危不惧”,心里也是定了一定。
朝廷来再大的官也没用,邺城就是邺城,只要高城主在邺城一天,此地就不独独是属于华胥国的邺城。
高贤胤的私兵被押走之后,地上还留了一些尸首,楼下围观的百姓见惯了鲜血和死亡,竟不害怕,还围拢着议论纷纷,不知今日到底出了什么事。
直到高贤胤被人绑了起来,从楼上被提下来,身后一串随从和心腹,百姓们交头接耳,却并没有欢欣鼓舞的样子。
高贤胤积威已久,无人敢在他面前露出欢喜之色,只有忐忑和疑惑,影子卫押解城内私兵,李南落身边还留了一个殷迟,他自从南宫出现之后,就回避了南宫,显然是在用行动表示忠诚。
殷迟把高贤胤从楼上提了下来,才放在地上,高贤胤就哈哈笑起来,冲着人群,“传话给大人!他等的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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