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内东野侯的表情深沉得可怕,他朝她看了一眼,她忽然能喘上气了,顿时剧烈地咳嗽起来。
胸口剧痛,她双臂环抱住自己□□的胸膛,整个人瑟瑟发抖地蹲下,从来没有遇到这样的事,素来心思灵巧的她也茫然失措起来,身上忽然多了一件衣裳,那是东野侯今夜穿的朱红色锦衣,是他换下的衣衫?
她紧紧抓住衣裳,踉跄地站起,不知从哪里飘来一团火光,火色飘摇中,一切都显得如此不真实,秋巧觉得自己不那么冷了,抬头望去,不敢置信地看着那个妖异的男人竟一把搂紧了东野侯。
“你叫我夜苍穹,好,很好!你继续叫,叫我的名字,你要是再叫我一声夜大人,我就在这里要了那个女人的命。”他一手搂着东野侯的腰,一手捏着他的下颚,就像想要好好看他那样,虽然笑着,却让人觉得可怕。
“你这个妖孽!三年时间你不止失去记忆,莫非连做妖的分寸都忘了吗!你若是真成了一个为非作歹的妖,那便让我亲手了断你!”
秋巧只见鲜少露出愤怒情绪的东野侯脸色一阵变幻,他对那个妖异的男人不止愤怒,还有些别的,不容她再看,那妖异的男人眼神朝她望来,她下一刻忽然觉得浑身发烫,仿佛血液都在沸腾。
李南落眼见歌姬秋巧浑身泛红,整个人迅速因为高热而脱水,知道她命在旦夕,心念一动,他以水之力将她包裹起来,刚做完这个动作,便听见夜苍穹的笑,“如此怜香惜玉,你是不知嘛?你越是想要护着她,我便越是想要她去死。”
他这么轻描淡写的决定要一个人类去死,这又成了那个初见面时淡漠人类生死,罔顾一切的猫儿妖,李南落无法判定眼前的夜苍穹究竟是个什么状态,他退开身指着他的鼻子大骂。
“我对谁好又与你有什么干系!”
夜苍穹噙着笑,漫不经心地瞥了眼在生死间挣扎的歌姬,“是你让我看见的,看见你与她亲热,这不是你有意为之?你不是在试探我的反应?你看,这就是我的反应——”
他伸出手,这一次是真的准备要让这个歌姬死去,李南落忽然觉得一阵荒谬,“突然离去的是你,突然回来的也是你,失忆的还是你,你却要求我同三年前一样,一成不变,在原地等你?你自己不觉得可笑?你凭什么要求我不可与他人亲近?!”
他忽然冷静下来,平常地,平静地看着夜苍穹,一声叹息,“我不是当初的少年了,你也不再是当年的大妖,为何不放过彼此,就当我们方才相识。”
他们两个站在那里,目光相对,门外细雪渐消,只剩下风声呼啸,无比萧瑟清冷,月光被吹来的云层遮挡,方才亮如白昼的天色变得昏暗无比。
夜色之中,门外雪地之下,秋巧忽然身子一颤,从冷热交替中恢复过来,就像从水里捞出来似的,一身冷汗,在风中颤抖着咬住了发白的嘴唇。
一个十三四岁童子打扮的小人儿,摇摇晃晃地走来,和她一样不敢出声,轻轻拉扯了下她披着的衣摆,在他的示意下,她连忙随着小童往外走。
两人走到一半,远远地只听见那扇门边那个妖异的声音说道:“你真的要与我了断?可要是……我此刻已经想起了一切呢?”
第152章 口是心非
夜苍穹的记忆深处早就存在一阵阵的涌动, 随着和李南落越来越深的接触,随着他们之间的吻,他的记忆不断涌现。
想来, 他只是在融合魂魄碎片的时候引起了一阵的错乱, 这才会忘记了那几年的记忆,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失去了这段记忆忆, 就好像放置一样东西, 放错了位置, 而并非不存在。
在初见这位东野侯之时,夜苍穹便不断地受到牵引,直到他吻上他, 触摸他,熟悉的一切终于让这段记忆隐隐绰绰的浮现出来。
然后, 当他看到他在酒宴上与旁人亲近, 看到他在卧房中与那歌姬亲热,有种强烈的不悦和震怒, 于是一切模糊的记忆如同从黑夜到白昼那般,在脑海中骤然明晰。
听见夜苍穹承认自己想起一切,李南落倏然看向他,有一霎的震动, 然后他又冷静下来, 摇了摇头, “想起了一切, 又如何呢?”
他抬手轻拂,门外那片空地上, 积起的那片雪在秋巧摔倒又爬起的挣扎之下呈现一片杂乱,在他一下轻拂之后恢复了原样, 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过。
就像也拂去了那几年的岁月,仿佛他和夜苍穹之间的种种,从未发生过。
他负手往里走,深刻冷峻的面容在火焰之卵绯红的光芒下,有种冷淡的艳丽感,矛盾又吸引,夜苍穹无法移开自己的目光,在那双漆黑的瞳孔注视下,慢慢展露出一个笑。
“我的主人,看来你果然长大了。”
这是李南落所熟悉的语调,甚至连那微妙的起伏都一模一样,他脚步一顿,终究没有停下,“看来你确实想起了一切,但——如我所说,那又如何呢?”
他抬了抬手,挥退了暗中守卫在万鸾殿之外的影子卫,他和夜苍穹之间要是真的动了手,影子卫起不到任何作用,徒增几条可能被消耗的人命。
影子卫本来就不会监控寝殿内的情况,但他们都注意到有一个妖物在此现身,直到夜苍穹出现在门前,暗中守卫的影五也是陡然震惊,随即领命退下。
李南落捏着鼻梁两侧,有种疲惫的无力感,当心中的那三个字,经历了一次次的失望和落空之后,那三个字也只是一个习惯而已。
即便压在心底翻来覆去,辗转反侧,也仅仅是习惯。
“阿夜,再说一次,我已经不是当年的李南落了。”
他仿佛放下了某种执念,在见到夜苍穹真正的归来之后,发现自己早已过了那种整个世界就此坍塌的阶段。
“你的存在曾是我不可碰触的回忆,毕竟,我整个记忆中除了那段血案,其他都是你。”他找了个地方坐下,“你是我的大妖,也是我的师父,是我的友人,亦是我曾经心悦之人。”
李南落承认的很直接,夜苍穹却并不感到高兴,因为那个“曾经”。
眼前之人明明站得很近,又似乎离得很远,好像在顷刻之间,在他和他之间划下一道鸿沟。
“但是那些都过去了,自你离开之时起。”李南落继续说着,他的身上有着侯爷的尊贵,还有着大妖师的威仪,他确实不再是当时的少年。
夜苍穹却并不气馁,“我离开,那是因为我的魂魄不全,我去补全我的妖魂,避免失控,记得吗,我说过,我会解决那个问题。”
夜苍穹冲他挑眉,让他又想起那种“失控”。
早已经成为记忆尘埃的那一幕幕,像鲜活的昨天方才发生的事情那般,陡然清晰的浮了上来。
床榻帘幔后的纠缠,午后门扉后的相拥,那自灵魂深处涌上的共鸣……在夜苍穹因为发情期而面临失控边缘之时,无知无畏的他一次次有意无意的撩拨,一次次让自己陷入危险境地,却始终不曾后悔当时的决定。
他在夜苍穹的控制下,又回忆了一遍当初的记忆。
“你大妖的能力又有了提升?”他眼神一转,就明白了夜苍穹就和他一样,在这几年间对妖力的控制有了质的突破。
“既然魂魄完整,当然能力也会完整,完整就意味着你会拥有一个超越以往能力的大妖供你驱使。”如同当年蛊惑他成为妖师那般,夜苍穹身后的银发在夜色中无风自动,四散飞起。
“既然你不想提过去,那抛开过去,如今的你,要成为我的主人吗?用你自己来交换?”玄色的身影带着巨大的暗影笼罩过来,他单膝跪地,一双墨绿的眼睛朝上望来,摄人心魄。
李南落险些就要答应,然后忽然笑起来,“你忘了吗,你已经有了主子了?夏栖国的太子赵崇云,你打算将他置于何地?一妖侍二主?”
他提出这个问题,无比嘲弄,夜苍穹却高兴起来,跪地的身形往前倾靠,专注的看着他的表情,“你在吃味嘛?为了那个微不足道的人类?”
“真是可笑!怎么可能!”李南落矢口否认,然后开始懊恼自己回答得过快,这会让他显得口是心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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