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来符合了赵大人的心意,赵明珠却不愿意,以死相逼,定要保住这孩子。
赵大人一怒之下,派兵缉拿蛟鳞,想要绝了赵明珠的念头,另一方面,又要沈寒三无论用什么办法,一定要保住女儿的性命。
蛟鳞自然是不怕什么官兵缉拿,却是怕赵明珠真的因为这胎儿而死。他也求沈寒三保住赵明珠,但私心里,多少还对那孩子抱有几分希翼,要是能两个都保住,那该有多好?
为了救赵明珠和那未出生的孩子,蛟鳞再也顾不得什么掩饰,命手下的人到处寻找能同时保住大人和孩子的方法。
要想孩子好好生下来,必须要安胎!要让身为人类的母体不排斥腹中的胎儿才好。也是因此,往日平静的山里不再平静,住在山脚下或是附近村庄的人类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骚扰。
还有不少商贾,家里的珍稀药材被盗,还有几位颇有名望的郎中医师,纷纷不知所踪,突然被人掳走,可说是引起了不小的骚乱。
有些身份地位的人家,实在是不堪其扰,这才花钱消灾,找上了山海会。
山海会的妖师们,就是去擒妖的。
蛟鳞将这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说了,捉拿他的妖师们你一言我一语,将不忿之处一一补充,多半就是指责蛟鳞使得百姓苦不堪言,人心惶惶,还有他纵容手下行凶。
“就算这妖物和你有旧,我想你也不至于偏袒于他吧?”有妖师站了出来,他身上的血色分外显眼,质问的当然是李南落。
蛟鳞垂着眼,连连冷笑,却也不否认,“不错,那些事都是我干的,只要能保住明珠的性命,哪怕要其他人类都死,我也能下得去手——”
“住口!”李南落无法认同,“蛟鳞,我们是有旧,但你别忘了,我终究是个人类。”
“但夜苍穹可是个妖物!你应该知道人与妖物之间本就不容易!你为什么还能站在妖师这边!”蛟鳞抬起头大吼,发红的眼眶也不知是杀意还是焦急。
李南落不想纠正他话里的意思,见他半透明的灰发已经没有一丝光泽,看来离开水有好些时日,鱼鳍般的耳朵也无力的往下倾斜,足间的蹼已经裂开,露出白森森的指骨。
想必,要不是他脱离水源太久,这些妖师还不一定能这样将他拿下。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在这里,我只知道,明珠她……快要不行了……”低下头,蛟鳞紧紧咬牙,手指在地上留下抓痕。
“我连保护自己心爱的人都做不到!”
他恨!
“李南落!让他们放我走!让我去救她!”
蛟鳞剧烈的挣扎起来,一旁的那些妖师们听了来龙去脉,听说他与人类女子有私情,神情各异,听到他提起李南落和夜苍穹,面色更加古怪起来。
李南落顾不得他人是如何揣测的,既然知道赵明珠有难,他就必须要做点什么。
“你不必开口了,按照山海会的规矩,这妖物是不能随便放走的。”大长老慢慢捻着手上的扳指,说道:“我们要将他交给下了缉拿令的雇主。”
“不知雇主是谁?”
“按照规矩,雇主是谁,也不可轻易透露。”
这也不行,那也不可,李南落的脸色很难看,二长老见了,徐徐说道:“但是你要是愿意,可以和他们一同押送他。”
一同押送,就等同于可以直接见到雇主,一路上还能看顾蛟鳞的安全,二长老可以算是换了种方式帮了他的忙。
李南落松了口气,“多谢二长老。”
其他几位长老互相看了看,虽然有些想法,但最终还是看着大长老,果然大长老沉吟片刻,点了点头。
“这办法也是可行,只是你如今对我山海会而言,身份已经不同,要是一起去,我看最好再让一位长老同行,这才放心。”
“他现在是何身份?”夜苍穹面露警惕。
“莫非二长老还没同你说?”大长老笑着捋了捋胡子,“因为巡察使已无法履行他的职责,我们想请李公子出任巡察使之职。”
夜苍穹笑起来,极尽嘲讽,“你们这些个老狐狸,果真是趋利之辈,看我家主人学会了那本无名的功法就当他是宝了,自己受伤的事提也不提,这一路上恐怕不会放过他,再派个人,是想问出学习的法子?”
在场的长老都是老狐狸,谁还没点私心,没想到遇到夜苍穹这个从来不顾忌人类的所谓规则的大妖,竟将这点大家心照不宣的想法直接就说了出来,还揭穿了他们被李南落所伤的事。
事关颜面,一时间,就连大长老也只能清了清嗓子,咳嗽了几声,拿起茶杯来,干笑几声,“切磋而已,只是点皮外伤,我等自然不会怪罪李公子。”
其他几位长老面露尴尬之色,这些才回来的妖师们也是不明所以,但有一点,谁都看出来了,能被几位长老如此笼络的,定然不是寻常的妖师。
唯独蛟鳞听出了门道,心里明白,李南落定然是又有了什么际遇,就连山海会也对他另眼相看,要将他收入麾下。
李南落对那巡察使并没有什么好感,连带对这巡察使之职也兴趣缺缺,但二长老表示,要想一同押送蛟鳞,就一定要成为巡察使,否则他便没有这个资格。
其他几位拿下蛟鳞的妖师,也是不会同意的。
为了还蛟鳞一个人情,更为了赵明珠,权衡再三,再加上巡察使似乎也不用做什么,李南落只得先答应下来。
“反正我已经是个通缉犯了,还怕当个巡察使嘛。”回去的路上,他轻声自语。
“反正你已经是巡察使了,不如多带一个人保护你?”有个声音从高处飘了下来。
“你为何总是要跟着我?”李南落无奈的抬头,屋梁上一个人影抱着剑,正是剑客子城。
“不用理他。”夜苍穹连眼都不抬,子城见他们当真不理睬,在屋梁上便有些发急,剑客的尊严却不允许他暴跳起来叫骂。
李南落不习惯和人过多寒暄,对这子城多少还有些不放心,果然不再搭理,只和夜苍穹一路往回走。
“阿夜,等护送完蛟鳞,我们就回粱京!”回到潜心别苑,关上沉重的大门,他做出决定。
夜苍穹一步走到他身前,“回去,你不怕?”
李南落在书案前坐下,双手扶着桌沿,直视前方就像直视不可预知的将来,“如今该怕的人,不是我。只是我心里一直有一种疑惑,似乎这一路上,很多事太过理所当然。”
夜苍穹笑问,“是因为你习得这无名的功法也很顺利,所以你有些不敢相信?”
他靠的很近,银色长发在李南落的眼前垂下,就像抚摸野兽的长毛,他习惯性抓住那一缕,“确实如此。”
“因为我早已习惯,一切都不可能按照我的想法发展,这世间有太多的变数,越是关切的事,我就越是害怕——怕不如自己所愿,又觉得这一切犹如早已被安排好了,我只是在循着那道痕迹,一直往安排好的路上走去。”他只能对夜苍穹说出心底的犹疑,一面说,一面心不在焉的用手指绕着那缕头发。
“我的想法是不是很可笑?很幼稚?”李南落有些苦恼的样子,在半明半暗之间,那已经逐渐长成,又犹带着一丝少年气的忧愁,攫取了某个大妖的视线。
在他的指间那缕垂落到书页上的银发,在纸张上发出细碎的声响,这里很安静,安静到夜苍穹怕自己逐渐变重的呼吸,会暴露他此刻不该存有的心思。
李南落脸上这种不带一丝防备的神情,让人想要弄碎他,想要让这张暖玉般的脸上露出哭泣似的表情。
属于野兽的欲望,不断被压抑下去,越是压抑,越是渴切,但夜苍穹的脸上还是维持着笑,“无论如何,总之有我在,怕什么。”
用漫不经心
的神情来掩饰,那双猫儿眼却压不住内里的温度,李南落察觉到那眼神,竟然不敢相对,只得站起来,把目光挪到别处,入眼却是那个书案,那副桌角。
当时就是在那里,夜苍穹问他敢不敢试一试……嘴唇和脸颊开始发烫,不就是一个吻嘛,不,最多不过是两个吻嘛,他烦躁的抓了抓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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