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中满是嘲弄,又有些失望。
将希望交托于他,却又叫人监视于他,虽然这是不出所料,完全不该惊讶,可李南落还是忍不住发出一声无声的叹息。
叹息声很轻,轻到无人能听见,除了夜苍穹这样的大妖,九尾妖狐似乎也听见了,白毛狐狸趴在白狐裘里,埋得看不见身子,觉得惬意,他已经有些昏昏欲睡。
“他是个坐在皇位上的人类,他不是你爹。”夜苍穹提醒他,生怕他心软,“莫要搞错,他只是与你爹相熟而已,他不过是个为了华胥利益,不惜牺牲一切的人类,他不过是代表着皇权。”
魏吴央坐在那位置上,便不能由着自己,他已然和那皇位融为一体,只能用尽一切办法,让华胥这个国家继续生存下去。
“我知道。”李南落点点头,露出点嘲弄似的笑,“我只是有些感慨罢了,他要真的想做什么,我是不会心慈手软的。”
好像根本不在乎这如同犯上的话被影子卫听见,被殷迟听见,被南宫知道,李南落收回火焰之卵,忽然看了看手里的锦囊,“这东西不是寻常物件,皇宫与归梧栖,到底联系有多深?”
“管他有何牵扯,真要惹了你,一起解决了就是。”夜苍穹上前摸了摸他的头,这动作许久未做过,只在他少年之时,安慰他之时。
“……”李南落无言看着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呢,却没有阻止。
第205章 行军路上
周围一干人等, 尤其是影子卫,却沉浸在他方才说的话里,如同忤逆的话, 叫他们不敢发出半点声音来, 只能当做没有听见。
这个夜苍穹和他们的侯爷大人,是知道他们在侧, 有意说出这些话的吗, 若是, 就是想要试探他们的忠心,若不是……
影子卫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面临这般的考验, 相国李佑尽管严苛,但一直都是恪尽职守, 是个一心为国为君的刚正之人, 自然从不会有什么不臣之言。
可侯爷大人,不知是不是当年的事对他产生的影响, 一直以来,他对陛下并未表现出多少忠诚,想必也是如此,陛下才会暗中命人监视于他。
可尽管如此, 包括影五在内的这些影子卫, 竟没有产生太多惶恐和意外, 反而有种……果然如此, 就该如此的感觉。
十多个影子卫早有默契,眼神互相对望, 谁也没有开口,却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到了与自己同样的心思。
当臣下的, 最忌讳投效二主,他们先是跟着相国,后来因为误会抓捕过侯爷,侯爷不计前嫌,还让他们做影子卫,如今是他们回报侯爷之时了。
章兆康带的队伍,从后面赶上来,就看到李南落和夜苍穹二人骑着马,周围随侍竟有十多人,这些人不知是从哪里来的,何时跟上的,竟没有人看见。
十多个黑衣人,只在章兆康眼前出现了几个瞬息,就一个闪身又不见了,李南落不解释,章兆康也不好追问,眼神里就带了几分疑虑。
“他要害你们,一个手指就够了。”夜苍穹半眯着眼,“好意”提醒,缰绳在手掌里轻轻拍打。
章兆康不禁苦笑,谁说不是呢,他疑东疑西,根本没用,“习惯了,为将者,为了手下儿郎的性命,不得不仔细些,大家都想活下去不是?”他苦笑。
李南落却没有看他,眼神从他身上掠了过去,一直落到队伍里,队伍黑压压的一片,根本看不清人影,可李南落的眼神还是很准确地落在其中一个人身上。
那人没有走出来,也没有让周遭的人发现异样,李南落的心情有些复杂,对于南宫的存在……哪怕曾经冷着脸说话过,也依然无法改变他曾经在他幼时,保护他、陪伴他的事实。
于是他收回了目光,若无其事说道:“我们继续走吧。”
他不打算解释影子卫的事,也不想停留过久,阿玲的夫君还陷在邺城里,既然要去,自然越早越好,晚一分就多一分的危险。
章兆康点点头,准备忽略那个背着长剑,一看就不太好惹的剑客,他就跟在李南落和夜苍穹的身后,说是剑客,看着却又像个刺客,脸上是长时间躲藏于黑暗中的那种苍白。
队伍继续前行,哪怕走最近的路,到邺城怎么都要月余,山高路远,谁都不想耽搁,冬日里行军,最怕的就是粮草不足,冬衣不暖,兵器不利。
冬日怕冷,兵士们都要吃得多些,马匹嚼用也损耗很大,又不像春日里,还有现成的草可以给马吃用,其次就是冬衣,御寒之物,要是偷工减料,别说打仗,路上就能把人冻死。
再一个,就是兵器,天干物燥,兵刃也容易发脆,要是兵器不好,与敌方劈砍一下就断了,还怎么打仗,怎么活命?
这几点是章兆康最为注意的,这一次出兵,每一样东西他都过问过,难得的是,陛下还都应允了,不知道其中是不是也有东野侯的原因。
正在营地里对着篝火,查看近日消耗情况,章兆康想到这里,就抬头望向一个没有任何标识,却谁也不会胡乱靠近的帐篷。
“将军,你说东野侯是怎么做到的,那个帐篷周围,只要一有人靠近,就会出现幻觉,还怕什么就来什么,这就是东野侯的妖力?”他的亲卫对着火堆搓着手,手里捧着一碗糊糊,还有一个发硬的饼子。
章兆康手里是同样的东西,他把饼子掰下来一块,在糊糊里泡了一下,塞到嘴里,拿着饼子的那个手朝帐篷右侧指了指,“你看那东西,我前些天就发现了,它在侯爷的狐裘上趴着,要不是动了一下,谁也留意不到竟还有这么个玩意儿。”
一只皮毛雪白,眼睛发红的狐狸蹲在帐篷右侧,把身子团成了一团,好似怕冷,尾巴都蜷缩起来,一双绯红色的眼睛映着火光,眼底的火苗不住跳动。
“这东西?!”亲卫一口饼子险些噎在喉咙口,咳嗽了几声,“莫非是狐妖?!”
“能叫大妖师驱策的,不是妖物还能是什么?”章兆康到底是个做将军的,观察入微,低声说道:“侯爷大人这是让妖物给咱们当守卫呢,守住了他的帐篷,不也等于守住了咱们营地?妖物都是精怪,要是有个什么异动,我们也就不怕了。”
亲卫点头,心存感激,咽下嘴里的干粮,脸上映了一片篝火的红光,“侯爷大人还是厉害,有他在,我们这次一定能少些伤亡。”
精怪?你才精怪!你全家都是精怪!不远处的小九听了二人对话,磨了磨尖牙,堂堂大妖竟被两个人类当做山野妖精那般低等之物,真是气煞狐狸了。
回想这几日行军,一路上都被李南落当做手捂子,到了夜晚宿营,还要苦哈哈地当个守夜的,只有到了白天,才能在李南落那袭白狐裘上休息休息,小九不禁露出一脸凄容。
当个守夜的也就罢了,本以为晚上能偷偷听个墙角,结果一个妖域把营帐给罩在了里面,什么都听不见。
小九气哼哼的守着,把所有罪责怪在了叶墨槿的头上,鼻尖闻了闻飘散出来的干粮味道,鄙夷的抬了抬毛绒绒的下巴,这些东西竟然也能吃?
营地敞篷里,火焰之卵飘浮在半空中,驱散了营帐里的冷意,营帐里没有什么东西,只有简单的床铺,简陋的桌椅,这还是因为他是大都督,特地给安置的,万一有什么军情奏报要写,也好有个地方。
帐子外面,章兆康的亲卫心惊胆战地避开白毛狐狸的盯视,和另一边的剑客对上了眼,试探问道:“小人可否进去?”
子城紧紧抿着嘴,越是接近战场,他就越是沉默,只微微点头。
那亲卫清了清嗓子,莫名有些紧张,在门前小心翼翼地弯了腰,“侯爷大人,前些日子备下的新鲜吃食都吃用完了,这些天,我们要开始吃干粮了,不知道大人吃不吃得惯,将军大人命小地送一些过来。”
他在门前就把事情给说了,生怕得罪这位“妖师”,如今他算是明白了,妖师妖物动起手来,他们这些兵卒,也只有当炮灰的份。
“进来吧。”说话的却是那位夜大人的声音,曾经的夏栖国太傅,也不知道怎么就和侯爷大人凑到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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