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有惊无险,这次的意外没有造成任何人员伤亡,也没有毁掉什么建筑,还是让叶天歌吓了一跳。
因为在这花田以及花田旁边的院落周围,都有叶天歌以前埋下的镇地青铜兽,论理根本就不该发生这种意外情况,她不放心,于是决定亲自前去查看。
临走时,小猫一直跟着她前前后后地打转,叶天歌便把猫也给带上了。
养了这只小猫有些日子,叶天歌也知道这猫咪的怪脾气,平日是绝对不肯让人抱的,于是拿了只竹篮,在底下铺了软布,将小猫放进去,拎着他御剑上天。
一人一猫腾云驾雾,很快就找到了那片花田,落在地上。
慕韶光扒在篮子边,把头冒出来四下看看,确定这里正是当初自己和程棂来过的那处村落附近,原来叶天歌小时候也是曾住在这里的。
站在这里,已经隐约能看见那处花田的轮廓了,叶天歌却没有立刻走过去,而是走到了旁边一处卖糕点的摊子前,买了一包枣泥糕,搭话道:“婶子,这里以前是曾有过一大片花田吗?”
卖点心的大婶麻利地用荷叶将糕点包好,热情地回答道:“是啊,不过那都是七八十年前的事啦,你要是换个人问,还真不一定知道呢。”
叶天歌笑了笑:“是过去很久了,听说以前种花的是祖孙两个,把这一片的土地经营的十分美丽,只是后来那祖孙两个都不见了,这里的地也就荒了下来。”
“哎呦,什么不见了,那就是死了!小姐,您可别同别人提是我说的啊,我是看您惦记这事,要不也不会讲!就说这块的叶老头,那原本是个顶心善的人,平日里连过路的蚂蚁都舍不得踩,还经常接济邻里邻居的穷人。他眼瞎,没娶妻,也没子女,就有个孙女,还是在道边捡的病孩子。旁人都说,这孩子活不了,你带回去,那不是拖累你吗?他硬是要捡,结果还真给养活了,是个挺漂亮的女娃娃。”
叶天歌垂眸道:“那很好呀。”
“唉,谁说不是呢?要是就到了此时,那是挺好,叶老头孤单了半辈子,不知道有多疼他这个孙女,就这么把她养到了十几岁。可是偏生有几个混小子,有天下着大雨,故意跑过来骗叶老头,说他孙女上山采花籽,被困在山上了,叶老头一听就急了,出门去找。”
大婶说到这里也不禁摇头叹息:“咱们这边山陡,路也窄,下着大雨的时候,平常人都不怎么上山的,他还是个瞎子啊,这样上山去找人,一个不下心,就从山崖上滚下来,摔死了。你说,这是不是作孽?”
慕韶光听到这里,忍不住回头,看了叶天歌一眼。
叶天歌只是静静地听着,脸上甚至还带着一点微笑,就像是在听完全和自己没有关系的事情,她问道:“那么,那个孙女呢?”
大婶摇了摇头道:“她根本就没上山,回来见到她爷爷死了,那么小的一个孩子哭得死去活来,真是可怜。可再后来的事,我就也不知道了,这也过去那么多年了。”
叶天歌点了点头,向着大婶道谢,接过了枣泥糕放进装猫的篮子里。
她正要缩回手,就被小猫一爪按住,叶天歌摸了摸猫头,心中有些温暖,说道:“我没事。”
她拎着点心和猫咪,向着花田的方向走去。
旁边因山体坍塌而滚落的碎石和泥土在山脚下堆着,一时还没人过来收拾。
这一段路显然已经很久没人走过了,地面上杂草丛生,腐败的树叶盖在原本的青石小路上,脚踩在上面簌簌作响。
“原来,这条路的两边都是各式各样的野花,爷爷说,天然之态才是最美的,因此也不修剪,所以那时候,此处一年四季都有鲜花盛放,美丽极了……”
叶天歌向前走去,随手拂开一截枯枝,又说:“一季的花枯了,就会有花瓣落下来,那时候我经常帮爷爷捡花瓣回家来做糕点吃。爷爷会做很多点心,他最爱吃的就是枣泥糕,不过,我什么也没学会。”
可是,曾经的繁花、故人,以及冒着诱人香气的糕点全都已经不见了,一阵风吹过,没有香气袭人,花飞如雨,枯叶卷着泥尘在地上打转,徒留满地伤悲。
叶天歌也已停下了脚步,拨开一从杂乱的爬山虎,慕韶光才看到,原来这里立了一处坟。
叶天歌的脸上不见哀伤之色,只是一边讲着过去的一些旧事,一边将那处坟墓收拾干净,可是那些温馨的过往配上此情此景,却又让人感到一股强烈的哀恸。
她最后将荷叶包打开,把里面的枣泥糕供到了坟前,自己也在旁边坐了下来,低低自语道:“没关系,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不难过,我也不会哭的。”
小的时候,她很爱哭,磕了碰了,肚子饿了,花裙子脏了,都总是喜欢扑到爷爷怀里抽抽噎噎,其实全都是些小事,心里也不怎么难过,更多的是为了撒娇,知道自己受到偏爱所以拥有的特权。
到她逐渐长大,爷爷也渐渐老去,叶天歌已经不怎么哭了。
因为她发现,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是衰老的、卑微的爷爷力所不能及的,在这种时候,她的眼泪除了让爷爷心疼着急之外毫无用处。
她要收起软弱,因为她得保护爷爷。
再到了魔域,真正成为魔神的弟子,她就再也没有掉过任何哪怕一滴的眼泪,因为疼爱她的人,在意她泪水的人,都已经不在了。
叶天歌摸着小猫的头,低声说:“爷爷,您说……我还能忘记那些事情,重新开始吗?”
她曾经恨不得早早离开这个充满了绝望与肮脏的世界,只是还没有报仇,又对复活爷爷心存着一线希望,这才勉强着撑过了一天又一天,实际上心里早已经厌烦无比。
但这一次……是她自己突然有点想活下去,不为谁。
天下山河广阔,还有那么多好吃的她没有吃过,那么多好玩的她没有见过,书里写的美景真情她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存在。
或许活下去,有朝一日,她也能再次找到这个世上还有着可以让她相信和追求的东西。
叶天歌将手放在猫咪柔软的皮毛上,轻轻地把头后仰,抵住冰冷的墓碑。
她就这样安静了片刻,忽然警觉地睁开眼睛,冷声问道:“谁?”
随着她的喝问,有几个人慢慢从四下走出来,互相交换了一个眼色,笑冲着叶天歌行礼道:“见过叶尊使。”
叶天歌靠在墓碑上没动,用一种十分轻蔑的眼神从几人身上扫过,然后重新闭上了眼睛,说道:“滚。”
见她这样一个娇怯怯的姑娘家也如此张狂,那几个人交换了一个眼色,其中一人笑着说道:“叶尊使,我们是无意中路过这里看见了您,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需要我们效劳的地方,这才前来拜见的。您不要误会。”
叶天歌淡淡地道:“帮了忙,顺便拿块牌子当报酬,是吗?”
这些人看叶天歌落了单,又欺负她是女子,正是为了魔神弟子的名牌而来,他们本来还想稍稍掩饰,结果被叶天歌一句话就点破了。
见状,他们索性也不再伪装,笑道:“叶尊使既然这么说,小人就斗胆请您将牌子见赐了。”
叶天歌那块牌子之前已经给了涂垚,况且就是没给,她也不可能就这样双手奉上,当时心中就起了杀意。
可此地,是爷爷的安眠之处,也是他们曾经的家。
她沉声说道:“我不想在这里杀人,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滚。”
那几个人却不愿放弃这个难得的机会,各持兵器,向着叶天歌围了上去。
叶天歌冷笑一声,霍然站起身来,厉声道:“不自量力!”
她双掌一抬,掌心中已经化出两柄黑色的匕首,身形陡然飞纵数丈,一手横掠,一手直挥,如一只轻捷的飞鸟,攻向面前众人。
只听两声惨叫,叶天歌的两只匕首都没有落空,鲜血飞溅之间,有人踉跄后退。
虽然知道她是魔神弟子,但这些围上来抢牌子的人乃是三长老涂淼的手下,对叶天歌的修为深浅并不熟悉,因为她是女子,这些人动手时还存了点轻视之心,此时才不由面色微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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